“曾陪时龙蹑天衢[qú],羁金络月照皇都。”
一声淡淡的轻吟,在神唐长陵的东街十六巷中响起,伴着离枝的落叶,随处飘飞。
念着这句诗的是一个俊郎青年,他的手上提着城南集市方记买来的草鱼,和一棵草绳捆着的鲜嫩大白菜。
一副市井大娘的景象。
都说君子远庖厨,但饿到位了,就不远了。
林染不是君子,没有从小被封建古老的社会思想浸染,所以他不远庖厨,还能炒两个小菜,来一壶小酒,就着躺椅,将古代社会的长陵天穹看得有滋有味。
毕竟偶尔飘飞的白虹剑光,不是哪里都能看得到的。
只是在每次经过东街十六巷,去往那现在的住所方院,不可避免地就看到对面墙上近日出现的一句诗词,就有些索然萧条的情绪。
“皇都是皇都,这很符合。”
“这句诗是李白,但这神唐没有李白,却是有个李俞白,还是位于世间巅峰的剑道大家,这就有些神奇了。”
“前日长陵上方的那道剑光,还是证明这个世界的确有着强大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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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者啊,真是厉害……”
林染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又想起了前日长陵上方的那抹锐利到极致,仿佛划破山河白虹般的剑光,就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感叹。
他不得不发出感叹。
因为他原本的世界,并没有这种类似修行者的东西,而他本是在替代朋友看管一下一个图物馆,却就被一颗莫名而下的落石砸中,瞬间天地倾覆。
然后,他就来到这个世界。
他曾经还以为他来到的是古代历史上的某个时代,比如说唐。
然后他就发现,他所在的国度是神唐,所在的位置是神唐的皇都长陵。
天上的太阳有些远,夜晚的月亮小了一号,永远缺了一块,而且繁星有些乱。
他就明白这不是地球,不是历史上的任何时代,因为月有阴晴圆缺,星辰朝东有启明,西下有长庚,南有北落师门。
就算是历史上那些久远的时代,这些招摇着万古长夜的星辰也不该有这样剧烈的变化。
因为地球历史上的任何时代或许有剑客,但没有现在这个世界所有的修行者。
这等逆天的存在。
然而,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仿佛一个孤独地旅客,来到了一个孤独的地方,他找不到任何的存在感。
但,只是活着,便需要安身立命。
“看来真的要修行啊……”
林染提了提手中新鲜的草鱼,和那一颗通透如玉一般的大白菜,喃喃自语地下了决定。
他想回去,除了自杀他不敢尝试,如今恐怕只有修行这条路了。
只是这世间大陆亿万民众,能够修行的也是万众取一,这条路并不是那么简单地能够踏上。
“南街百宝阁烂大街的修行入门天元之气初解,竟然还要五两银子,正是够黑心的。”
想踏入修行之路,那就需要引路人,或者启示,只是那些未知修行地离他太过遥远,而目前所能接触的,能够阐述浅显修行的。
竟然还是隔着五两银子的距离。
看着依然在摇摆着尾巴挣扎的草鱼,林染脸色很是痛惜,这恐怕是他得知这个消息后的难得的一餐荤菜了。
顺着踩得光滑的青石板,林染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来到了一个青砖瓦院。
瓦院的木门长满褐色青苔,推门而出,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里面是个十多平的小院,院中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还有一口井,井后则是三间青砖瓦房。
瓦房是明显的长陵古朴风格,只是前方屋檐的一些地方黑瓦破碎,露出来低下腐朽的椽木,显得有些陈旧。
林染关上院门,走到厨房的檐下,将草鱼放进一个木盆,将那个大白菜带入厨房里侧,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剪刀。
搬了张凳子在檐下的木盆前,挥动着手中的剪刀,利落地刮去背上鱼鳞,剖开鱼肚,然后去除内脏,极为精准地挑出鱼泡。
发现没有将其弄破,林染的眉宇舒展开来,自得地笑了笑。
而这时,院中却是传出了另外一道声音。
“洛渠的草鱼与琉江相比,虽然看着肥美,但总是少了几分鲜意。”
声音不大,却很清朗,潜藏着一种懒洋洋地味道,但听在林染的耳中,却仿佛被一盆冬日的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因为这座院子不会有第二个人,而就算有第二个,而那人也在几日前被埋在了院中的泥土里。
可是,死人不会出声。
林染的身躯骤然发冷,云袍里的手臂鼓起了一层细密的密密麻麻的颗粒,那柄两指长的剪刀尾端被他握得死紧。
直到手腕青筋鼓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青,林染才僵硬地转身,望向了厅堂檐前。
檐下大开的门槛上,此时正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有些虚白,一身的黑色长袍铺展在灰地上,却没有丝毫介意。
看到这,林染顿时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死人复活,死人说话,他还比较刻意接受。
也只是相比而言接受而已。
男子笑了笑,温和地开口说道,“那句诗是我从琉江江畔一道石碑上记下的,我觉得有点意思,便刻了下来。”
手中的剪刀稍微松了又紧,林染依然没有对眼前的男子放下警惕,不过看到那男子清朗洒脱的目光,就觉得让人心生好感,他稍微放下心。
此时听到这句话,也是明白,对方似乎听到他的声音,解释着这句诗的由来。
不过这琉江他未曾想在前世听过,自从前几日上城街南部的酒楼探知这个世界的消息时,就明白此世界非彼世界。
除了这首诗句的巧合,但这又能证明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就是,这巧合也只能是巧合。
“那这句诗的主人?”
虽然如此,林染没有按捺住,所以依然询问。
“碑石已经斑驳,看不出原作者了。”
墨袍男子摇摇头,眼中掠过一些奇异的神色,对于眼前这少年不问他的来历,却问诗句的主人。
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林染一阵沉默,也不知道是希望有个答案,还是没有答案,只不过这个世界本就不同,就算有另外一个李白又能说明什么?
他能来到这个世界,谁又说得准李白是不是一醉方休,踏江追月溺水时,一头栽进了神唐。
心中颇为寂寥地摇摇头,林染不再多想,看向了眼前的墨袍男子。
随后他的目光一顿,男子的胸口墨袍有些濡湿,门槛前的一处灰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