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之象。
由于多年未经战乱之灾,这小小的龙兴之地,隐隐有种盛大兴隆的盛世容姿。
英王府就在皇城的面的街上。
红砖绿瓦的飞檐斗拱彰显着皇族旧日的辉煌。
不过,此刻,府门前的四盏大红纱质宫灯却全都换成了惨白的纸灯笼。
朱红的的梁柱上亦缠着白麻布与黑纱。
门边站着的管家仆人也都戴上了白麻的孝帽。
虽是已近正午的时分,英王府的府门前却是一片阴风惨惨的景象。
卓笙歌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之前英王府与安泰郡王府的人到林公馆去寻事。
那个肥肥的英王曾经说过一句自己的儿子死了,要林牧云关照女儿金素颜。
马轿停稳,白蔹跳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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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与英王府的上上下下熟悉的紧,故而也不必送什么拜帖,径直过去打了声招呼。
门口回事的仆人,立即点头哈腰地答应着,到里面去通报。
秦止下了车,伸手挡了也要跟下车来的卓笙歌。
“小笙歌,让白蔹带你到前面的馆子里吃个午饭,我办完了事儿过去找你们。”
秦止并不想让卓笙歌与英王府的人见面。
那傅佑的死,可是直接与这小丫头有脱不了的干系。他不打算找这个麻烦。
“嗯。”
卓笙歌也不多问,乖巧地点了头。
秦止忍不住用手轻轻揉了揉她发丝柔顺的头顶,“真乖。”
像小猫一样,他心里暗自道。
卓笙歌小脸微红,忙又坐回马轿里面。
收回手笼回袖中,秦止觉得指尖细腻的触感带着淡淡的甜香,让心情都好了起来。
回事儿的人已快步回了大门前,躬身请秦止进府。
秦止向马车摆了摆手,然后才走进了英王府已斑驳陈旧的朱漆大门。
“卓小姐,咱们也走!”
白蔹指使着车把式驾着车,到了中街东口的凤翔楼吃午饭。
凤翔楼亦是奉天府有名的饭馆,一到正午便是高朋满座,客似云来。
三层楼的挑檐飞宇,也分了两、三层作为包厢雅座。
卓笙歌下了车。
只有她与白蔹两人,因此,便在一楼靠窗的桌前坐下。
“白爷,您也请坐吧。”卓笙歌见白蔹只是站在自己身后,于是便欠欠身指了下旁边的位子,“您站着,我怎么吃得下?”
白蔹见卓笙歌确是真诚,也就不好推脱,告了声罪,坐在了卓笙歌旁边的椅子。
伙计送上了手写的今日菜牌,卓笙歌随便点了两三道时令菜。
“白爷,您跟了秦爷多久了?”卓笙歌不止对秦止依然充满好奇,连他身边的这个随从也似乎故事满满,“看着您……比他年纪大的多,他怎么却叫您小白?”
“呵呵……”白蔹微黑敦厚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我第一次遇到老爷子的时候,可不是小白来着……”
接下来,藉着伙计上菜
的间隙,白蔹将他与秦止相遇时的情形,如同说书一般讲给了卓笙歌。
他与老爷子相遇是在五十年前。
那时候,天下正乱,无数大小军阀混战一团,盗匪横行。老百姓遭了兵灾之后必会再被土匪劫掠一番。
不论是城镇还是山村,基本都十室九空。
白蔹那时候还叫白四儿。
他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赶上前清的败兵扫荡,家里的粮食禽畜被抢了个精光,爹去护粮却被败兵一顿乱拳,打得吐血而亡。
娘亲带着大大小小的六个孩子逃进了苞米地里。
等娘儿几个躲了两天回家的时候,发现三间土坯房已经烧的只剩下残垣断壁。
还没等娘与几个大些的孩子将房子恢复成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山里的土匪又洗劫了村子!
白四儿因为去地里掰包谷杆子,躲过了一劫。等他抱了一大捆青杆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院当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自己的娘与兄弟姐妹,血流了满地。
老爷子正是在这个时候路过这个已成死地的村子,看到五岁的白四儿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家院门口,塌了的土地墙后面,是一地已经发黑了的血污与摆得整整齐齐的六具开始腐烂的尸体。
“要活命么?”秦止当时的四个字,直到如今白蔹依旧记忆犹新。
对于自己的反映,他却记不清了!反正就是最后他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在自家院里挖了个大坑,将至亲的尸体掩埋了起来。
之后,老爷子就带了他,开始大江南北地游历去了。
“秦爷五十年前见您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幅样子了么”卓笙歌有些好奇地问。
白蔹挟了一筷子青笋,想了想,这才说:“是呀!那时候便是如此神丰俊朗了,只不过,那时候老爷子留了胡子。”
说着,做了抚须的动作。
卓笙歌失笑,她也见过秦爷无意间将手拂在光光的下颌上。
当年的秦止看上去就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先生,看上去有种仙风道骨的清隽,他并没有理着当时前清辫子头,黑亮的头发绾了个髻在头顶,就像一位云游济世的小神仙。
他给白四儿起了个名字,叫“白蔹”,据说是个中药的名字,当时秦止刚从山上采药下来,刚好碰到了这个姓白的孩子!
但是秦止平日里“小白”“小白”的叫得顺嘴,而白蔹年少,看他长着一部漂亮整齐的胡子,便一直叫他“老爷子”。
在一起生活的久了,白蔹渐渐长大,老爷子却越来越显得年轻,先是眼角的细微皱纹不见,后来连他那部非常自珍的美髯也脱落无踪,白蔹才发现老爷子身体与常人不同!
老爷子的营生不能见人,虽然钱财无算,但是也散财无数,白蔹觉得他做这行当已不是为了钱,似乎一直在地底下找着什么重要东西!
他问过老爷子在找什么,老爷子那时已将头发也已经剪成了短发,走在街上就像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他想找死!
白蔹几乎要笑死了,他那里候已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由于跟着老爷子吃得饱穿得暖,每天活得像快快活活,他觉得活上几辈子也不会厌烦。
他如实地跟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