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笙歌终于明白了为何会做这个梦境，这是她的孩子在向她告别，她没有保住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回来！不要走，娃娃……你不要走！”
撕心裂肺的嘶喊让卓笙歌再次清醒过来。
这一回，她终于感觉到了疼，像被丢进火焰里炙烤，又像被封在寒冰里面，满身的骨骼都像被碾碎了一样。
呻吟声从干涸的喉咙里发出，立即变得支离破碎。
虽然声音极微弱，但却还是有人立即反应。
卓笙歌冰凉的小手一直被一只大手握着，她刚微微抖动了一下，那只温暖的大掌便握紧了她。
同时，一张英挺却憔悴得满脸胡茬的脸出现在卓笙歌的视野里面。
“医生，医生！”有人在大声叫着。
嘈杂声又起。
“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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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笙歌蹙了眉，喃喃地说着，两行清泪自黑而浓密的睫毛下淌了出来，她冷得发抖，身体里却像有团火在烧。
恍惚间，有人为她打了几针，忙乱之后的四周这才又静了下来。
她只觉得有只暖暖的大手抚着她的脸，帮她拭掉不断滚落的泪水。
“……林……林牧云……”
熟悉的触感让卓笙歌更加难过，她拼命想睁开眼睛，“……没有了……我、我的孩子没有了！”
她知道，林牧云一直都在陪着她，所以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没有见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空了，像有个永远也填补不了的大洞。
“会有的，我们还会有许多孩子，小东西，别哭。”
林牧云的声音亦哑得如同干枯的树叶。
他已经守这小东西七天了。
卓瑞麟那一枪差点要了女儿的命。
韦南风手里的是一柄填充了火药铁砂的散弹枪，子弹喷出枪膛之后，裂成无数炙热的铁砂，几乎全都打在了卓笙歌的腰腹上。
林牧云疯了一般抱了卓笙歌就要下山，韦老爹拦了他，将几颗云南白药的内伤药丸与半截子老山参一谷脑塞进卓笙歌嘴里，这才由着林牧云带卓笙歌离开。
一路上，幸好有韦老爹的这些药丸与人参调着命。卓笙歌这才撑到了锡林镇上。
这个镇子本就是草原边上的交通要道，繁华热闹得紧。
因此，有一座洋人开的教会医院，名气颇大。
林牧云知道这里，因此直接就带了卓笙歌过来。
西药一向对医治外伤擅彪悍常常会有火拼抢劫的事件发生，每每有钱人受了枪伤都会送到这教会医院里救治。
对于枪伤的治疗，他们已有一套极完整的经验。
当下看到血肉模糊的卓笙歌便已知她是受了散弹枪的伤害。几个医生护士立即推了昏迷不醒的卓笙歌进了手术室，留下林牧云独自一人满身是血的站在医院的廊上。
手术进行了有近一个小时，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护士自里面匆匆走了出来，“先生，你是里面那位女士的亲属？”
她面色凝重地问。
林牧云点头，“我是她丈夫。”
“她流产了。”
护士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同情。
手术室外的这年青人与里面正在手术台上命悬一丝的女孩子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他在外面不吵不闹地等着里面的手术，里面的女孩子亦充满着求生的意识，他们一定都对生命充满了希望！
“她被火药枪直接击中的腹部，身上取出了二十多块弹片，我们只能尽力保住她的生命，你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护士通知过术中情况之后，又匆忙反身回了手术室里，留下林牧云站在一门之隔的走廊上束手无策地等待。
对于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林牧云并没有太多感触，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小女人，身上嵌了二十多块弹片，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牒。
死？卓笙歌会死？
林牧云的眼睛一片赤红。若是她死了，那全部狂风寨的人都用来陪葬好了！
走廊的另一端突然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陆克文带着两个卫兵与卓瑞麟一起疾步走了过来。
“混帐东西！我女儿呢？”
卓瑞麟上前一把抓住坐在长椅上的林牧云，狠狠地将他撞在墙上。
林牧云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犹带着干涸的血液，“你最好祈祷那小东西没事……”
“你说什么？”卓瑞麟亦是红了眼睛，他也已经疯了！
眼看自己的女儿中枪倒下，卓瑞麟的自责与惊惶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性，他甚至丢了枪，他不想失去了妻子，再失去女儿，他想冲到林牧云跟前抢下女儿，却被林牧云一脚踢出去两丈开外，随即被东北军的士兵控制了起来。
之后的事情，卓瑞麟都不记得了，只是隐约听了一些散漫的枪声，然后韦老爹说那是寨子里在处决董莫阳的余党，以及那些偷偷潜入的倭国军队。
卓瑞麟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满脑子都是女儿血流如注的样子，林牧云那小子带着她到哪里去了？那么重的枪伤，万一，要是治不好的话？
卓瑞麟的眼前一片漆黑，都是林牧云那小杂种！
女儿明明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了，他竟然又诈了尸似的活了过来，牵连了自己可怜的小丫头。
他突然发起狂来，挣扎着摔开要来捆绑的士兵，便去夺枪。
陆克文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拎过一桶之前救火留下的凉水兜头浇在了卓瑞麟的头脸之上。
冰凉的井水这才让他清醒了过来。
“卓爷！”陆克文将木桶“咚”地一声丢在一旁，“狂风寨几千人不要管了么？董莫阳与那个小野特派员要如何处治？您这个老当家的要不要出个主意？”
卓瑞麟瞪着赤红的眼睛，呆了半晌才听明白陆克文的意思，“杀！那两个杂碎全都给我砍了头！”
“行令！”陆克文对韦南风道。
韦南风看了一眼气势非凡的陆克文，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势也由不得他再多想。
当下带了几个卓瑞麟的死忠旧部，果真砍了董莫阳与小野同二的头颅下来。
“陆爷！”卓瑞麟大喘了几口粗气，“带我去找我女儿，狂风寨今后归属北洋政府，卓瑞麟对陆大总统诚心归降，绝无贰心，若此后食言必将天打雷劈，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