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逸之绝大多数时候被人认为是心思轻浮的。
他看上去喜好很多，“最爱榜单”更换频繁，大多数时候三分钟热度，对于失去兴趣的事物——人也好、东西也好、爱好也好……总是很容易的就抛在脑后了。
只有极少数的朋友知道，他一旦把什么真正地放在心上，也能极有恒心和耐心。
他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也能连续几个月拒绝一切“外事活动”，在花园里笨拙地亲自劳作，就为看一朵花开。
现在，姜凌是他的花了。
他得小心一点才是。
因为乔逸之转变观念，认识到“追姜凌”这项工作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论持久战”，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两周里，两个人的关系始终稳健地保持在一个微妙的范围里——
对于乔逸之这样的社交达人来说是“不温不火”。
而对于姜凌这样和谁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的独行侠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级别的“亲密”，以至于时常有人议论这事，面前背后问“乔少到底施了什么魔法，把班长也搞定了？”
这样的问题，有时是善意的，另外一些时候则不全是。
英华毕竟是所谓的“贵族校”。
一秒记住ｈｔｔｐs://ｍ．ｘｓｗａｎｇ.ｃｏｍ
像姜凌这样身家微薄的奖学金学生，原本就是“少数派”和“边缘群体”。平日里大家混在一起的时候不太看得出来，可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就……
乔逸之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给姜凌带来困扰，是在他向姜凌告白失败过后的一周。
有一个和他一样在英华上学，之前和他玩的不错的远房表兄忽然找到他，说让他“提防一下你们班那个班长”。
乔逸之一愣：“姜凌？”
“好像是叫这个。”
“他？他怎么了？”乔逸之大奇——表兄今年正是高三关键期，从入学开始就全心备考，几乎和他没联络了，这下忽然突兀地跑来，居然是为了和他说姜凌？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表兄看着有些着急，“他显然是有心计的，你看不出来吗？”
“他？”乔逸之更懵了，“他怎么就有心计了？”
“真看不出来？他之前对谁都不咸不淡的，忽然和你这么好，明显是别有所图吧——大概知道了你家的情况或者别的什么，”表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厌恶的表情，“总之你自己留个心眼。虽然你是个‘散财童子’吧，估计从小到大也不缺这样的事，但……”
乔逸之这下明白表兄在说什么了。
表兄这是误会姜凌忽然和他关系变好，是姜凌对他别有所图。
他连忙摇头打断：“不是这样的……”说着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又给表兄看群里的聊天记录，“是我这边先……总之不是班长的问题——你去问梁栋，或者问阿镇，他们都在现场的。”
表兄皱着眉，听他说完，又上下扫了两眼聊天记录，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是我想多了，怕你受骗。你啊，走到哪里都像一只待宰的肥羊，脸上就写着一行字：‘来啊，来坑我啊！我有钱！’”
乔逸之忍不住苦笑：“要我说，如果班长真能图我的钱就好了。”
表兄愣了一下，脸色又沉下来：“乔少，你小心点，玩归玩，别把自己玩进去。”
这话乔逸之仿佛自己也说过。
此刻听来却陡然觉得别扭。
他也不愿意和别人多谈姜凌，便连忙三两句结束了对话。
这一整天，乔逸之都心不在焉的。
补习的时候，同一道题错了五六次，姜凌给他讲了又讲，再让他做，他还是同样的错法。
姜凌再好的耐心，也耐不住这样消磨，停下来叹了口气：“这样效率太低了。你要真不想学，我们就下课吧，这么耗着也只是浪费时间，没有效果的……”
乔逸之正想着表兄的话，也不等姜凌把话说完就没头没脑地抓住姜凌的手腕：“会很困扰吗？”
“什么？”姜凌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抽出来，可乔逸之抓得很紧，他转都转不动，只能任由乔逸之抓着，“你想问什么？”
“我……”乔逸之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愣怔了一刻才说，“让你困扰吗？”
“当然啊！”姜凌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时间乔逸之心口都揪紧了。
姜凌用笔尖敲击着错题：“同一道题，讲了这么多次，还是错，无论谁来教都要困扰的吧……”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上课时间，你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是什么呢？
乔逸之自己也糊涂了。
第二天凌晨半夜三点二十四分。
严镇胡乱穿着睡衣，顶着一头睡乱的鸡窝头，只穿了一边拖鞋跑出来，给站在自己公寓门口坚持不懈地摁门铃的乔逸之开门：“你最好真有超级重要的事，不然我就把你从窗口丢下去。”
“不，你不会。”乔逸之一点都没有被吓退，“你还要给我煮咖啡。我要很多奶和很多糖。”
严镇嫌弃地“啧”一声，厌烦地理了理头发，找到另外一只拖鞋套上，认命地走到吧台里去找咖啡豆：“你喜欢的那款方糖没了，只有普通白糖……”
“什么嘛！不是说……哎算了，”乔逸之的抱怨还没说完，就偃旗息鼓了，“今天我也不是来喝咖啡的——我是真有事想说。”
“嗯，那你说。”严镇机械动作，面色宛如尸体，一个字都不愿多讲。
不过这已经足够鼓励乔逸之说下去了。
他从下午表兄来找他开始说起，把表兄怎么说，他又怎么说，拉拉杂杂地全给严镇复述了一次：“大概就是这样，我就……”
严镇一边呵欠，一边煮咖啡——乔逸之喝咖啡的口味很娇气，煮起来麻烦而且慢，这会儿终于煮好了，用一套洛可可风格的骨瓷杯装好，端过来“哐当”地摔在乔逸之面前，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和你说什么来着？你全当耳旁风？”
乔逸之盯着桌面上飞溅出来一点咖啡沫发愣。
盯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可是我……”
“这种事情没有可是的。”严镇毫无波澜地打断他。
乔逸之的嘴就扁起来。
严镇“啧”地皱起眉，用力地叹了口气：“逸之，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去n国潜水，教练和说过什么？”
“啊？”
“去看虎鲸那次。”
“哦，就……保持距离，不要主动和虎鲸玩。”
“为什么？”
“人类不应该打扰野生动物。”
“还有呢？”
“虎鲸很大。它有的时候不一定有恶意，或许只是和你玩，但只是稍微碰一下，就会让人类受伤。”
“对，”严镇盯着他的眼睛，“虎鲸很大，人类很小，哪怕不一定是恶意的，或许只是玩耍，但人类会受伤。你是虎鲸。不，应该说我们都是虎鲸。姜凌是人类。你懂我的意思吗？——他和你扯上关系的话，哪怕你是有意保护他，都不一定能护得住，何况你还……”严镇耸了耸肩，“你算是我的朋友，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我点到为止，不口出恶言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