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
和乔逸之的电话还通着——
乔逸之出行之前，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请他不要挂断。
他当然立刻满口答应，并且忧虑起来：“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呢？”
“有司机送。”乔逸之安抚他，“你放心吧，很安全的。”
“但是现在都晚上了……”
“我这里不是晚上。”
“所以你是要跨时差飞过来？”姜凌吃了一惊，“那还是等……”
“阿凌，”乔逸之不等他说完，就抢着说，“对不起，我等不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你一句想见我，如果我不能立刻去见你，我……”
乔逸之没把话说完，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把话说到这种份上，姜凌也没办法再往下接，只能轻轻地“哦”了一声，但心里还是惴惴的，像揣着一只小兔子。
记住网址m.xsｗａｎｇ．ｃom
两个人都想找点话题把对话进行下去。
但分开太久，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显老了一点天气、吃什么之类的事，每次总是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对话就断了。
绝大多数时候，便只是隔着电话，听乔逸之那边凌乱的移动声、因为卫星电话信号不好而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彼此不安稳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姜凌手机没电了，起身找充电器。
乔逸之明明像是信号不好下线了的，一听他这边的响动，却又敏锐地开口问：“怎么了？”
“没电了，我去拿个充电器。”
“那你先挂了吧。”
“啊？”
“充电的时候打电话容易爆炸。”
“哪儿有那么……”姜凌哑然失笑，“这也太杞人忧天了？”
“我现在害怕一切意外，”乔逸之坦诚地承认，“等有电再打过来吧。”
“也行。”
姜凌挂了电话。
想去做点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兜圈子，兜一会儿，就坐到充电器旁边，看充电进度1%，1%地往上涨。
到25%的时候，他觉得差不多了——也的确再等不下去，正想要再打回去，就听到门外一阵骚动。
他起初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但很快，就看到自己的手机亮起来。
姜凌心尖一缩，忙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乔逸之气喘吁吁的声音：“阿凌？阿凌开门，我就在你的门口。”
姜凌丢下电话就往门口跑，不过三四米的距离，跑得险象环生，在茶几上磕了一下，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跨到门前去，猛地拉开门——
乔逸之就站在他的门前，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风尘仆仆的样子。
几年没见，乔逸之比之前又高了一些，大衣衬得他肩膀很宽，看脸却只觉得瘦了许多。
在姜凌的记忆里，他的脸颊上一直带着一点退不尽的婴儿肥。
现在却全然棱角分明，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阿凌。”乔逸之叫道。
声音又低又哑
，很轻很轻，提心吊胆的，像是怕叫的太重，就要把美梦惊醒了。
姜凌心口闷得难受。
喉咙和口腔直发苦，发不出声音来。
“阿凌，我……”乔逸之见姜凌不答，立刻慌张起来，沮丧又不知所措的模样。
姜凌心尖一颤。
拽住乔逸之的衣领把人拉进来，一脚踢上门，将乔逸之往门板上一抵，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乔逸之整个人都懵了。
一时只是茫然的靠着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到姜凌试探伸出舌头，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俯身揽住了姜凌的腰，小心翼翼地回应。
分别太久，双方都有亲吻都有些生疏。
带着些忐忑的不确定。
又迫不及待的在对方的口腔里寻找熟悉的味道。
焦急、紧张和怕被拒绝的担忧都混杂在动作里，于是磕磕磕绊绊的，一会儿碰到牙齿，一会儿又不知咬到什么地方，唇齿之间充满了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可谁都没有舍得放开。
像是就打算怎么天荒地老的一直亲吻下去。
可姜凌到底比较气短。
尽管是主动的一方，可最后还是他先把人推开——只轻轻一挣，乔逸之就马上放开，并且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道歉：“对不起，我……”
脸上又显出那种沮丧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姜凌便又不忍心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是，没有，是我……呃，总之你先，你先进来坐吧。”
乔逸之服从安排。
乖乖走到姜凌指示的沙发上坐好。
姜凌转身进厨房：“我烧个水，泡点茶。”
乔逸之便又站起来：“我来帮忙。”
“别了，你是客人，”姜凌下意识的客气了一句，想了想又说，“算了，你还是……是跟过来吧，看不到你，我心也挺慌的。”
乔逸之就像一条巨大的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停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刚刚亲吻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姜凌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热，总觉得太冲动，耳朵尖都红了。
手一直抖。
连着两次打翻了水壶。
气得不要烧了——在他的印象里，遇到这种情况，乔逸之无论如何都要出言揶揄两句的。
可他等了好久，就是没听到乔逸之开口。
偷偷转回头一看，乔逸之只是盯着他看，愣怔怔的。
姜凌心尖又是一抽。
谁说把水壶一丢，从厨房的储物柜里摸出两瓶直饮水：“不烧了，喝这个吧。”
“哦，行，好。”乔逸之整个人基本上已经进入无法思考的状态，姜凌说什么就是什么，无论语言还是行动，都像是过热的机器一样有延迟。
姜凌帮他把水拧开，便注意到那水的商标一眼，看商标的开头是一个j字母，不禁一挑眉：“等一下……这个水该不会是你投资的吧？”
“那还不至于，”乔逸之苦笑了一下，“人力时有穷尽，我还没有这么手眼通天。”
“我看你就是有。”姜凌把水塞给他。
“呃……”乔逸之拿着水，不舍得喝，也不舍得放下，左右手机械的换来换去，
犹豫了片刻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自作主张……”
“我应该因为有人默默对我好好生气吗？”
“呃……”
“我像是那么不讲道理、以冤报德的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乔逸之立刻就慌了，水洒了一手，“是我的问题，是做的我不好。”
“哪里做的不好？”
“我、那个……我……”
“说不出来？所以你是不是随便认错敷衍我？”
“不是，我哪里能……我……”乔逸之急得额头上青筋都跳出来。
姜凌咬着牙别过头去：“我来告诉你，你哪里不好——你变得这么瘦，颧骨都高了，我刚才抱你，肋骨硌得我心都疼……乔逸之你……你混蛋乔逸之！你明知道你这个样子我看不过去，你就知道折磨自己拿捏我！——乔逸之你混蛋！”
他话没说完，眼圈已经红了。
乔逸之赶紧搂住他，又不敢搂的太紧，只能松松地把人圈着，忙不迭地点头认错：“对不起，我混蛋……以后不会了好不好……”
“你……”姜凌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呼吸急促像是一个老旧的风箱，片刻，在乔逸之搂着他的胳膊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乔逸之吃痛，打了个哆嗦。
但没躲。
就任由姜凌这么咬着，另一手轻轻拍着姜凌的背，一直说“对不起”。
直咬得见了血，姜凌才回过神来，猛地放开问：“……多少？”
“什么？”
“你在我身上的花费。”
“这个就……”乔逸之露出为难的表情，“时间跨度这么长，合作方又多，一时半会儿间我也……”
“你是不是傻呀乔逸之？”姜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话说的颠三倒四的，“有这些钱你不知道把自己喂饱点？有这些钱做什么不好？你……你脑子怎么长的？你……”
他说一句，乔逸之说一句对不起，到最后姜凌没词了，乔逸之才慢慢地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我没有办法，阿凌，对不起，我是实在没有办法……”
姜凌眼泪刚刚收了些，一听他这么说便又哭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找我？花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全往水里丢，都不打算听个响吗？”
“唔……其实的确这不太想让你知道的，”乔逸之承认。
“为什么？”
“我……我不敢，我怕……”
“你还有不敢的？”姜凌整个人都因为情绪过分波动而颤抖，“你连非法拘禁都敢做，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乔逸之的脸色迅速的灰败下去：“我……我就是怕这个，怕你知道了，会有束缚感，怕你觉得被监视，怕……我怕你会恨我。”
“我当然恨你，”姜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像一把钝刀，“全世界我最恨你，一辈子都恨你！”
乔逸之像是能感觉到具体的疼痛那样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如死。
姜凌抬手抚上那惨白的绝望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爱你这么深，又怎么会恨你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