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这是在哪……”
潜意识活动从脑海中闪过，神经细胞已有微微颤动，倏然之际，一丝光芒从陆千羽脑海深处乍起，照亮了空旷的脑海。
很久之后，陆千羽的潜意识才感触到这份辉光涌动。在辉光之下，无比温暖，然而“眼前”仅是白茫茫一片，远到看不见边际。
他所见到的，不是眼睛真实观感，而是潜意识的触觉。
陆千羽静默在死寂的白茫世界中，唯有冰冷的感觉萦绕在脑海，全身麻木，动弹不得。
虽然脑海已有波动，但生物电流的活动仅仅局限在脑垂，也就是说，陆千羽有潜意识，但他的表意识尚未清醒。
脑皮层无法在表意识控制之下，掌控自己的身体，远离大脑的神经似乎皆被麻痹，感觉毫无一丝力气。
陆千羽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是不是仅剩下这道意识，他的身体是不是已然毁灭，灵魂依附在碎块之上。
他感触到这道意识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消散。
碎裂成一片一片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荡，通过残缺不全的回忆，陆千羽逐渐还原出自己在昏迷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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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记得自己一怒之下挑飞了，那带来无端祸事的人皮包后，心中郁愤之气便涌上心头。
腐蚀了封锁道心的那道意志，攻破了神光锁链的层层封锁，穿透了道道裂纹，一路冲入心底。
最终击溃了他的道心，“魔魇”从道心上滋生而起，黑云压城般涌向脑海。
陆千羽在那之后就已迷失神智，片刻之间就被心魔掌控。
脑海断了片，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有点模糊，更久之后的事情，那他就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他只感觉自己在无意识间，似乎睡了很久很久，但自己怎么活下来的，他并不清楚。
按理来说大仙君级别的心魔邪祟涌上心头，陆千羽的神识极有可能被“魔魇”吞灭，能留存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陆千羽不但滋生心魔，而且心魔已产生自我神智。心魔夺体，想要夺取大仙君之体化魔。
陆千羽浑身黑毛滋生，眼眶外放红光。他的神智在极短时间内被蒙蔽，这样强大的心魔，若是没有外力帮扶，是不可能自我逃脱出来的。
这可是大仙君产生的心魔，就算是同级别实力的大能在此，也难以将之斩杀，陆千羽在此时情况危急，已然致命。
况且在那“天灭”雷霆之下，他的“仙君·极道”已然失败，大仙君所有力量，仅仅只能磨灭一成天威。
即便仅剩下九成天威，陆千羽能够活下来的几率也聊胜于无。
在种种绝境之下，可以说陆千羽已回天乏术。然而此时，陆千羽的潜意识足可以感觉到，心魔已被粉碎。
在他的脑海范围内，尚有心魔碎裂的邪气存在，但已不成气候。
这番结果，使陆千羽不由得推测到，恐怕自己经历了一番传说中的“心魔夺体，天劫醒神”，才将这心魔击碎。
这等无上机缘，就连传奇仙君也无比羡慕，世间之人也鲜有成功过。
引天劫来助力修行，破除魔障，这是世人不敢想象的。就算有逆天的实力，也不敢随意招惹天劫，都怕挨不过去，万千道行毁于一旦。
天劫之下九死一生，天诛之下十死难生，更别说用“天灭”雷霆灭心魔了。
“天灭”乃是破灭万法、崩灭天地的存在，世间之人无人敢沾染一丝，就算是传奇仙君也无法抵挡。
心魔滋生尚可磨灭，而心魔夺体，乃是道心崩灭。就算是有九天神王古佛在场，也没有能力挽救。
况且，以陆千羽的实力，恐怕能超过他实力的神佛鲜有！
也就是说，能救他的人世间罕见。当然，老滑头已经迷失在“天祭”仪式中，更不可能有余力救陆千羽。
就算他能够出手，也不能说有百分百把握除去心魔，心魔夺体，只要留下一点残根，相当于埋下祸根，后患无穷。
然而陆千羽的心魔被连根拔起，邪气已被绞杀碎裂，“魔魇”被彻底解决。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符合道理：
他被心魔夺体的时候，处于天威之下，心魔魔罡外放，初生心魔神智不清，挑衅横威。
最终天地不容，刚一夺舍就被“天灭”之威所碾灭。
也幸好被及时碾灭，否则陆千羽神魂被其吞噬，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修士的神魂被吞噬磨灭，那就真的死了。
天威绛于心魔之上，心魔替陆千羽扛了些天威去。但陆千羽认为，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主要不在此。
因为，即便有心魔作炮灰在前，然而心魔能抵抗得了多少威力？
顶多也就抵挡得住，侵入神海的那几丝而已，仅能够给陆千羽的神魂缓冲一下威压。
陆千羽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恐怕还要归咎于“运气”！
在这灰白世界之中，陆千羽长时间的神经活动，使自我意识逐渐变得很弱很弱，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湮灭。
他知道，自己仅存下这份意识已然是极其幸运的，若是这份意识消失了，那么自己就真的死去！
陆千羽挣扎着，在这份薄弱的潜意识逐渐沉睡的同时，他有种呼吸被阻遏的感觉，眼前这灰白的光辉也逐渐散去。
“我来了，我来了——”
“别怕——”
陆千羽惊了，一道声音轻柔突然出现在耳畔，瞬即就将他的痛苦冲散，一道迥异的鹅黄光芒散入，滋润着陆千羽的神魂。
这声音和花若昀的声音很像很像，思恋如潮水般苏醒。
花花似乎与自己相隔了无数层空间，声音显得空冥，回声荡漾在空间之中，逐渐变得很弱很弱。
余音回荡在脑海，然而他的眼皮极其沉重，根本没有力量睁开。
“花——花——，我……”
陆千羽挣扎着回应，正是那熟悉的声音，声线很长。陆千羽还未成就仙君之前，这音调，他曾听了整整三年。
虽然过了这么久，物是人非，但依旧记忆犹新。
花若昀这个女子是他的朱砂痣，万千芳华丛中过，陆千羽却偏偏取这一朵。
什么女子他没见过，什么国色天香、倾世盛颜，他不曾赏过。然而就是花花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令他一眼红颜醉。
陆千羽看着眼前的姑娘，穿着那一身淡黄的长裙，正在抚摸着自己额头，动作很轻很轻。
“这回，你留下来，别走了好吗？”
陆千羽说得很不自信，话语越说越没志气，眼眶早已含住泪花。
因为，花若昀离他而去了，花花早已经不属于他，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但并不是陆千羽。
曾有人劝过陆千羽，那姑娘只不过是个勾栏戏子罢了，像她这样的，弹得一手琵琶的戏子，世上多得是。
何况以花若昀这样的姿色，在世间随便一抓一大把，比她貌美如花的女子多的是，何必如此愁相思。
陆千羽的回答，当然是拳脚相加，花若昀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花若昀的离去很突然，甚至连一丝消息都没有留下，陆千羽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
他恨花若昀的不辞而别，恨花若昀爱上了别人，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在陆千羽心中，花若昀欠他一个解释。
自陆千羽成为仙君之后，也没有去找过她问个明白。
陆千羽心里直到后来才明白，花若昀这么做，是不想拖累自己。
在世人看来，以陆千羽这万古唯一的资质，是要证脱大道，承载天命，登顶巅峰的存在。
花若昀知道，儿女情长只会成为陆千羽的累赘，所以花若昀走得很决绝，没有给陆千羽留下一丝可能的机会。
时间久了，在陆千羽的眼中，成为仙君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唯有失去了花若昀，就如同失去了全部。
如今十万岁月过去了，当时没有去找花若昀，现在陆千羽也没有脸去找花若昀。
因此，花若昀成为了他一生的痛。
“花——花——，别走！”
看着眼前的花若昀渐渐消散，陆千羽急了，挣扎着，奋力抓住花若昀的手，使劲拉扯，将它贴在脸上。
他竭力要阻止花若昀散去，这份温暖，陆千羽还没有享受够，他想将这一刻永远留存。
“别走——”
花若昀最终还是消散了，失去了花若昀的声音，陆千羽似乎堕入无限黑暗，眼前一点光线都没有。
“啊——”
陆千羽双目猛的睁开，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叫一声，身子一个鲤鱼打挺，脚步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
“我，我的身体……”
陆千羽猛吸一口气，顿时感觉自己还活着，心跳得很快。环看自己胸膛，身体触感依旧具在，身体没有被“天灭”雷霆毁伤。
居然没有在“天灭”雷霆下灰飞烟灭，这是一条天大的好消息，陆千羽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长吁一口气，将忐忑不安的心又放回了肚子。
“啊——啊——！”
待陆千羽缓过神来，看清楚眼前之人，又是几声厉声大叫。
原来，眼前一个陌生老头正瞪大眼睛，打量着自己，但不是老滑头，陆千羽并不认识。
一脸蓬头盖面，枯瘦面庞扯着尴尬的笑容，露出满嘴黄垢的龅牙、哈喇子直流。
最要命的就是，这老头的脸离自己仅仅不过三寸，哈喇子都快要滴到自己脸上。
这让陆千羽神经一紧，心中泛起震震恶心。
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这老头在猥亵陆千羽，毕竟老头眼色咪咪，要有多猥琐就有多多猥琐。
“啊——啊——”
这还不算完，陆千羽连忙甩开牵着自己手的老头，又是几声撕裂大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嘻嘻，别怕。”
这个老头笑嘻嘻地说道，浑身破衣烂衫，好似遭了贼人洗劫似的。但也想不出，这穷酸疯老头有什么东西，能够被别人看上。
老头伸出枯瘦的双手，而右手只有三根手指，满是污垢，似乎从来没有洗过手。手心散发着古怪的气息，有点儿像腌鱼那样的恶臭。
“嘻嘻，来，我不走的。”
老头一脸笑容着说完，又向陆千羽勾勾手指，又指了指陆千羽手掌，似乎在示意陆千羽也伸出手来。
“啊——啊——”
陆千羽又是几声大叫，手撑着地，慌忙蹬腿将屁股往后退却。
看着那一双散发腌鱼腥味，只有八根手指的手，这回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一件令他三观崩塌的事情。
陆千羽感觉自己身体被老头玷污了，恐怕要洗三百遍才能洗干净。
“快滚开，老流氓，老**！”
陆千羽振起身来，拉大嗓门骂眼前老头，这臭不要脸的，居然用他的手来猥亵自己！
原来，他在昏迷之时听见的，不是花花的声音，而是眼前老头的嗲声嗲气。
他还感触到花花在摸自己额头，恐怕就是这老头在耍流氓！
自己还拉着花若昀的手不放，贴在自己脸上，久久温存。怪不得触感如此真实，原来是这老头在作怪。
陆千羽想爆锤这个老头的心都有了，奈何刚要发作，突然发现自己修为尽失，一点儿力量都没有残存下来，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嘻嘻，是我把你捞上来的。”
这时眼前的老头小声说到，说话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水面。
这老头也似乎在察言观色，见到陆千羽狂躁了起来，话语声音压得很低，不敢多言，生怕惹陆千羽什么不快。
陆千羽看了看湿漉漉的衣服，又看了眼前一望无际的水面，想来也是老头救他一命，怒气眨眼间就减弱不少。
毕竟，以他这修为尽失的肉体凡胎，落在水中，很大概率要被淹死。即使泡在水中太久，也会留下什么涝病，到时候想治好，又要破费些功夫。
纵使他有百般不快，也不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样。
“你是哪里人？”
陆千羽冷静下来，不由得问道这老头的来历，古古怪怪，缩头缩脑，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傻里傻气。
“嘻嘻，五妹爷，苍岩老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