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缠雾漫压周天,鸟衔宫悬眺云间,渺渺天机何处晓,天机树上问神仙。”
这诗虽说写得不伦不类,然闻其音则知其意,从中不难看出天机山在逐仙大陆世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无独有偶,除了那首诗外,关于天机山的传说,最广为人知的便属这么一句话:“欲掌天下权,必取天机山。”
至于话出谁口?诗出谁手!已无从知晓。
可以知道的是,天机山今日来了位不速之客,随着这人的来访,天机山的神秘将会被逐一揭开。
天机山。
一支毫不起眼的树梢上,搭着间比鸟窝还要简陋的草屋,奇怪的是,任凭多猛烈的狂风,也休想吹动它分毫。
屋内蒲团上,两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是天照国的国主,另一个则是天机山的神算晓天机。
天照国主一身皇袍长装,头上系着根黑发束带,下巴一撮山羊胡。中等身材,模样倒也稀松平常,除了双又圆又小的眼睛外,这位当代最有权势的男人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晓天机则一副老道人装束,挺着大肚子,头发半白,一对须白眉毛垂向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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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天照以武立国至今不过短短甲子,国力之强,国土之阔,远超前代。南北绵延七万里,西东横扫九万里,陛下已做到人力之极,可谓是前无古人,又何必听信世人谣传,强求预测那遥不可期的未来和虚无缥缈的国运!”晓天机双眼微眯,试图说服天照国主,尴尬的是,他那白而长的眉毛此刻却随着后者的呼吸摇摆抖动。
“神算,五十年前你拒绝做天照国师,寡人尊重你的意愿,没有强留。二十年前你大弟子天机上人陆道远出走天机山,携东土两府一宗三大顶尖势力阻天照大军东进长达十年。陆道远算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寡人识英雄敬英雄,没有因此而牵连你天机山,更多的是敬你神算晓天机的名头。这一次,你怎么也得给寡人留块遮羞布吧!非得让寡人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吗?”
天照国主说完,瞥了一眼其貌不扬的晓天机,觉得可笑又可气,一股无名火不受控制开始由心尖儿往上直蹿。
“陛下有所不知,非老朽不解圣意,实乃天照国如今气势太盛,强盛到老朽已无法预测。所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陛下不可不防。如若强行窥探天照国的未来,只怕会给陛下给天照招致一些难以想象的可怕存在!只怕…会有大恐怖啊…”老道士嘴角发白,身躯颤抖。
“哼!六十年前你周游列国,那时朕刚拥有自己的军队,求你赐名。你说朕杀心太重,前路坎坷,强敌难挡,成功无望。五十年前天照国成立,朕邀你做国师,你怕沾惹因果拒绝了朕,还说放弃征伐,天照便还有生机。”
天照国主此刻不称寡人而称朕,眼神中饱含帝王绝对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
“三十年后,朕西灭拓跋、北亡锡烽,而后你闭山谢客,宣布与大弟子天机上人陆道远断绝师徒关系,他下山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悲壮的送给朕八个字:“和,则同生;战,则皆死。”朕别无选择,唯有配合你们师徒演这出苦肉计,不得不背上好杀成性、尚武无德的骂名,白白让陆道远笼络东土无数人心,真是好招。”
“先是大弟子被逐,从此他做任何事便与你天机山再无干系,于是他理所当然的阻朕东进长达十年,不仅无后顾之忧,还可为自己博得美名,真是一举三得。阻为阳谋,逐为阴谋,阴阳并用,神鬼莫挡,神算不愧是神算。”
“然如今南漠俯首,东土称臣。此乃大势所在,试问逐仙大陆有何能阻挡天照大军的大恐怖?就算有,朕神来杀神,佛来屠佛,何惧之有!”
天照国主说罢站起身来,衣袖一甩,皇袍无风自动,不怒自威。“神算,你还是打算再次忤逆朕吗?”
罡风吹不动的草屋此刻显得不堪重负,嘎吱作响,老道士的眉毛更是在不受控制的舞动起来。
“也罢!既然陛下圣意已决,雷打不动,定要窥探天机,老朽就算舍去这身道行又何妨!”老道士望着天照国主身上散发的气势,顺手捋了捋不听话的眉毛,心中难免惊讶。
不知是老道士自我安慰,还是从天照国主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自信感染了他。此刻的神算晓天机只觉如释重负,像是突然卸下千钧压力,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他大踏步走出茅草屋,凌空而渡,朝天机树上空飘然而去,盘坐树梢顶端,此刻望起来他竟像极了得道高人,尽管他的肚子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着调。
没过多久,异变骤起,一阵悸动突然从天机峰深处传来,像是饮水麋鹿被草原雄狮怒吼吓得惊慌失措一般,天机树下鸟兽惊飞,顿时乱作一团。
天机殿中,一个个道姑探出头来,走到树梢四周打量,胸部随着脸上的表情跌宕起伏。吸引了更高一层天机殿几个小道士目光,年轻的道士们表情变得不可描述。
“天机七峰七大长老速速率众弟子入天机祖地,依列行事,不得擅自离开。”天机树回荡着神算晓天机的急促之声,声音越来越低不可闻。
“速去…”
天机山百里外,某山顶之上,老道士额头不知何时裂开拇指般大小的血洞,从中迸发出一阵血光,直击苍穹。
天照国主矗立一旁,满脸凝重。他望着眼前神算的脸色青了又黄,黄了又紫,显然已到窥探天机的紧要关头。
“啊…”
老道士突然惨叫,只见他两眼迸出血水,右眼眼珠蹦蹦跳跳,呼之欲出,终于脱离眼眶束缚,在头顶爆裂,周身衣物、肉身随即膨胀、透明。
其实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天照国主几乎在同时反应过来,凌空一指点在老道士眉心,顿时止住了后者正在向外凸出的左眼球和肉身的透明膨胀。
他这一指,不仅封住了老道士随时可能分邦离析的肉身,更是锁住其三魂七魄。
过了片刻,老道士翻了翻硕果仅存的左眼,眼皮在半凸出的赤红眼球上蠕动,疼得他血泪直流。
“老朽在陛下来此前已为自己算了一卦,今日便是老朽得道之日,只是没想到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能留给徒子徒孙们…还请让老朽说完…适才所见…大恐怖。”
一股悲凉之意从晓天机身上传来,感染了天照国主,进而蔓延到方圆百里,上到蛇鼠虫蚁,下到一草一木,莫不为之哀鸣。
老道士使出最后的力气,泣声道:“怜我众生,住坏成空;兴亦幽幽,亡也忧忧。逐仙漫漫,谁言不死;十强不出,大乱不止…”
“陛下…保…”
话到嘴边,他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老道的肉身已经自燃,魂魄离体渐渐冒出黑烟。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苍穹之上雷电齐鸣,六道神雷从天而降,其中一道毫无征兆的倾斜而下,轰在百里开外的一道黑雾之上,黑雾之中传出一声闷哼,随即速度奇迹般快得不可思议,只听噼里啪啦的声响从空中传来。
原来黑雾之中藏有一人,赫然是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天照国主,此时却也狼狈不堪,瞪着眼睛,嘴里憋着一口真气,从雷光出现他便心生警觉,随即逃离百里;没想到还是难逃神雷一击,被击中后更是强行远遁千里。他反应之快、逃跑之速,隐忍之狠可谓称神,说他是地上仅有、天上无双并不为过。
然而天照国主还是受伤了,并且很是不轻。
在确定自己逃出生天后,天照国主终于困难的喘了口气,他这一喘非同小可,随着真气泄露,气息终于变得萎靡不堪,他再也压不住被神雷轰中的伤势和强行压制伤势逃跑留下的后遗症。他的身体像被针扎的猪尿包,像落日余晖般染红了一片片白云,朝下空坠落。
如果天照国主没逃走,便会看到另外五道神雷并非没有追赶他,在他负伤后还能加速逃走之际,其中两道神雷竟如人类一般,发出类似惊疑之声,欲朝天照国主逃离方向追去。
突然远隔万里的东土天恨山传来一阵悸动,接着百里外的天机山似乎在咆哮,还有几道恐怖气息从不同方向传来,此时恰逢天照国主从云间坠落之际,五道神雷不约而同安静下来,聚在一起,像商讨什么似的。
不过盏茶功夫,五道神雷突然齐轰而下,目标是老道士正在燃烧的双手、两腿、头颅及上半身,最后一道轰在老道士那已化作黑烟的魂魄之上。
五雷轰顶莫过于此。
神雷把老道士的魂魄引入体内。甚至连炸裂的眼球也在复原,裹着血肉一同倒流进眼眶之内。
异变又起,山顶雷光大作,金光闪烁,刚复原的尸体随即竟被一股莫名伟力一分为七。上半身飞往东方,两腿往南边疾驰而去,头颅略飞向南,双手则往西飘去。
至于剩下的第七部分,没有足够的神雷牵引,化作血水落在山脚一片树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