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又不是东方国家，哪有说句话就要被要求闭嘴的道理啊！”<br/> “妈，你就是太怕事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是能多劝劝哥哥，他估计都不会做出这样傻的事情来。”<br/> 这位高中生的语气十分激烈，与理发店阿姨似乎不是同一个性格。<br/> 但林薪已经听出来了。<br/> 同样也想起来了。<br/> “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我先上！”<br/> 这句话他在一年前的第五次大崩坏时期听到过，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br/>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死了，死在注射含有雷之律者权能的药剂之后吸入了过量血疫病毒的痛苦中。<br/> 但是即便第五次大崩坏已经过去了一年，这句话依旧萦绕在林薪的脑海中，让他久久无法忘却。<br/> 现在……却又以这样独特的方式再次涌上心头。<br/> “孩子，你……”<br/> 看向给自己染发的理发店阿姨，再看向站在店门口一脸怒气的稚嫩高中生，林薪久违的情绪再次被触动。<br/> “不要叫我孩子，我已经快成年了，你比我大不了多少。”<br/> “……好的，那我就称你为年轻人吧。”<br/> “年轻人，你了解自己的哥哥吗你？你又是怎么看待自己哥哥的？”<br/> 深吸一口气，林薪尽可能让自己冷淡的语气中带上一丝温和的情绪。<br/> “他就是一个看通俗文学看多了的傻子，什么也不是！换只猪过来都比他聪明！”<br/> 敬佩与惋惜并没有出现，反而出现的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辱骂。<br/> 活着的弟弟骂死去的哥哥，被保护的人去辱骂保护他的人……<br/> 听着听着，林薪眉头微微皱起。<br/> 虽然这种情况他已经预想过了无数次，也明白这种情况会很常见，但是在亲眼看见后，那一种负面的感觉依旧从心底升起。<br/> “通俗文艺作品总是歌颂人类正面的一面，会把摄像机聚焦在英雄周边，让人产生英雄很伟大的错觉。”<br/> “但是现实呢？现实是他的付出一文不值，他也不是英雄！”<br/>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定义英雄，死去的人只能让别人定义！”<br/> 少年的话让林薪微微一愣。<br/> 是啊，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定义英雄，死去的人是不是英雄，得由活着的人来定义……这句话怎么这么讽刺，又这么有道理呢？<br/> “英雄在前线战斗，英雄的家人却在后面被欺负，这是英雄吗？”<br/> “英雄为保护多数人而重伤，却被多数人骂成罪犯，这是英雄吗？”<br/> “英雄为保护重要的物品而牺牲，可是他所保护下来的东西却被政客们直接挥霍了，这是英雄吗？”<br/> 少年是在质问，同时他的声音也很大，大到让林薪都感觉震耳欲聋。<br/> 文学作品只会歌颂人类的辉煌，人类积极向上的美好精神，歌颂人人都能成为英雄，成为英雄是很光荣的事情。<br/> 可是文学作品终究只是文学作品，它不是现实，也不能代替现实说话。<br/> 只能成为人们心中对美好情感的寄托，仅此而已。<br/> “现实中牺牲完全就是一种无趣的自我感动，我那愚蠢的哥哥仅仅因为这种可笑的自我感动就把自己的生命给葬送了，他不是蠢货，那谁是蠢货？”<br/> “现实……呜呜呜！”<br/> 少年还想继续说，却被自己的母亲捂住了嘴巴。<br/> “我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看什么动漫、动画片，喜欢学那里面的人物说话，他现在只是说上头了而已，说话没有过脑子……”<br/> “阿姨，让这个孩子继续说吧。”<br/> 林薪摆了摆手，他自然知道这位理发店阿姨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的孩子说话。<br/> 无非就是自己说出了自己是人类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br/>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人类联邦政府的工作人员，并且在人类联邦政府中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地位。<br/> 不过他并不在意。<br/> 或者说面前这个孩子所说的这一番话让他有所触动了。<br/> “妈！我是喜欢看动画片、看动画，但这完全不是同一回事。”<br/> “至少我知道现实就是现实，动画就是动画，现实中不会出现动画中那些英雄被歌颂、被众人敬仰的场景，只会出现在英雄牺牲后，无数人来嘲讽他的牺牲！”<br/> 现实中嘲笑英雄牺牲的人少吗？<br/> 每时每刻都在见证英雄牺牲的林薪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br/> 而他的回复是——多，很多！<br/> 根据长时间的观察，他已经发现那些嘲笑英雄牺牲的人非常多。<br/> 并且英雄越牺牲，他们就越高兴。<br/> 因为少了一个有力量的英雄，他们就能够多出一个生存空间，分到更多的蛋糕、获得更多的利益，还不需要被可能出现的英雄杀死。<br/> 并且人的忘性很大，只需要几年，死者就会被遗忘，活着的那些人继续沉迷低级欲望。<br/> 最终林薪明白了。<br/> 真正的恶人不是那些想毁灭世界的人，而是把自己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那些人。<br/> 而救人，如的从来都是这些人的意。<br/> 牺牲就是把世界让给那些不肯牺牲的人，让他们获得那一些原本属于英雄的荣耀和利益，甚至将英雄的遗产和妻女占为己有。<br/> “所以我不会像我哥哥那样为了救人而牺牲，更不会和理念不同的人同归于尽！”<br/> “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定义谁赢，只要我道德足够底，牺牲一千个人来保我的命，我也可以把它扭曲，让大家认可那是‘必要的牺牲’！”<br/> “我无法反驳，你这句话确实很对。”<br/> 沉默了许久，林薪开口道。<br/>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人类联邦政府，成为预备官员？”<br/> “预备官员？呵！算了吧，鬼知道这个所谓的人类联邦政府是什么德性。”<br/> 少年依旧摆出一副不屑于顾的表情，不过之后也经过了一番认真地思考。<br/> “况且以我的德行，无论放到那个组织里恐怕都是灾难性的，对于我自己的性格，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br/> “……妈，家里的钥匙给我，我回去拿衣服，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都要在学校里待着。”<br/> “唉，你这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