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断从矮林后涌出,并且快速排列成盾墙的乌达援军,冯森终于感觉到了棘手,他仔细点了一遍数,约莫对方有两千多人,可能有三千。
但己方虽然有九百人,但其中一半以上都是疲敝之军,才打过一场,并且那四百主力现在还在于尔岑抢掠,冯森都不知道传令兵什么时候能把命令都传达到。
要他们重新编队整编成可战之军,恐怕一时半会是无法做到的,换句话说,在短时间内,冯森将会在人数上一直处于劣势。
不过相对而言,冯森也有自己的优势所在,那就是他有马有车,而埃尔夫加没有。
是的,冯森一直以来都在推动他所属军队的骡马化,不然不白瞎了这片地区优秀的养马地?
所以冯森的这支九百人的军队中,骡马的比率高达一半以上,平均下来每个人能分到0.7头骡子、驴或者马,而且还有与骡马相配适的大车。
换句话说,冯森的机动速度贼快,就算他打不过,杀伤一阵后带着靖难骑兵逃跑就是了,这群乌达的援军绝对赶不上。
不过,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
“后队转向!竖起车板!”
所有的马车和骡车都卸下了缰绳,放开了骡子和马匹,将其集中到后方。
卸下马匹骡子的货车也没有废弃,它们被横置在前方,背对河流呈一个半月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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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对敌人的那一面,在一阵拆卸组装声中,所有的货车上都架起了高高的厚实橡木盾墙,车厢下方和车轮处的一些缝隙,则用装着砂石泥土的麻袋挡住固定。
一名撒克逊包衣辅兵掀开一辆货车上的油布,油布下是一捆捆整齐排列的猎弩,松木制成的踏张弩和成人手臂差不多长短,必须要架在预先设好的缺口上,否则很难把稳射击。
差不多一半的包衣和旗丁都走上前依次快速领取了踏张弩,他们紧张地将踏张弩上弦,安上青铜弩机并倒入猪油润滑,而其余的包衣则拿起了长矛和连枷。
每辆马车上都有六到八名弩手,而在大车的连接处,那些有缝隙的地方,则竖起了大盾,每个大盾后方都站着四名维京旗旗丁战兵,他们或是手持长斧,或是手持标枪飞斧,嗜血地看向前方。
在冯森布好阵型后不久,那群来袭者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是一群穿着奇怪的撒克逊士兵,有穿温暖毛衣的,也有穿双层亚麻衣的,冯森甚至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草席瑟瑟发抖的士兵。
在这群士兵的最前头,是一小群骑兵队,他们总数在一百左右,所有人都穿着一身厚实的武装衣,身上套着蓝白相间的罩衫,口中发出“芜湖芜湖”的怪叫声,摇动着手中的战旗,给自己和身后的步兵打气。
站在一辆马车后面,冯森露出半个头默默地观察着,很快,这群撒克逊士兵与车队的距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七十步。”
“六十步!靖难军前排,放箭!定位!”冯森计算着距离大声地叫道,但他又有些心疼,积攒了大半年的箭矢,这一战下去恐怕要耗费掉四分之一了,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射完换木箭!”
一排黑色的箭矢如同落在了越过六十步距离的叛军士兵们的头上,也在地上插出了一个标记,冯森舔了舔手指,开始测起了风向。
那是?冯森目光一凝,那群叛军士兵正在从腰间抽出短斧?他马上对着不远处的传令兵高声叫道:“飞斧标枪!躲避!”
在两声急促的铜锣后,所有的冯森这边所有的士兵都将脑袋藏在了橡木板或者重盾之后。
果然,在接近五十步距离的时候,为首的骑兵们便掷出了手中的短斧,上百把短斧在空气中旋转着前进,发出呜呜的响声。
“哚哚哚!”密集如雨点般的响声在重盾和橡木板上响起,但好在经过冯森的提醒,大部分人不是躲在木墙后,就是蹲进了大盾之内,只有三五人受了点伤。
冯森踢了踢胯下烦躁不堪的飞鬃,在阿尔沃的圆盾保护下,他再次从盾牌的缝隙中向着敌人张望去。
他们已经收起了飞斧,换上了标枪或石质的流星锤,在手中旋转着,继续向车队扑来。
“预备。”冯森继续喊道,马车上的旗丁扣着弩机的手指出了点汗,举着大盾的维京旗丁们都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和重斧。
“六十步,五十步,四十步。”冯森口中轻声念叨,随着叛军士兵的越发靠近,他们的形象在冯森的视野中愈发清晰,他们飘动的充满油渍的头发,他们嘴角蹦出的唾沫还有凶狠狰狞且麻木的眼神。
三十步距离,按照埃尔夫加的观念,这是一个必胜的距离,本以为对方人数众多,是决死冲锋,但没想到出了矮林才发现——对方后队才五百人,虽然有三百骑兵,但己方可以有三千人啊!
三千对五百!赢!
“沃登保佑!杀!”
“夺回我们的土地!”
“去死吧,法兰克的走狗!”
战吼声与冲锋声回荡在耳边,埃尔夫加的身体在马上规律地起伏着,从未如此地快意,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杂念,假如一开始自己就没有把位置让给乌达会怎样呢?假如自己是南部叛军的领袖,会怎样呢?
眨了眨眼,埃尔夫加将这些杂念抛诸脑后,他的瞳孔不断缩小,视线不断减小,只剩下眼前的一点,那是胜利的终点。
快了!近了!剩下的工作就只剩冲击与收割了!这就是埃尔夫加的想法,直到他听到了那句噩梦般的话语。
“四十步!”冯森重声喝道,“放箭!”
箭,好多的箭,到处都是箭!天上掉下来的,面前射过来,两边射过来的,唯一就只有后方没有箭矢袭来。
“救命!”
“好痛!我死了吗?”
“酋长,救救我,救救我!”
平射的抛射的将近三百支箭矢落在了冲击而来的士兵们头上,之前冲锋的势头瞬间一滞,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开始在潮湿的空气中蔓延。
由于踏张弩无法抛射,只能平射,四十步是杀伤的峰值区间,当然,这群人弩箭基本都是兽牙箭或者木箭,不过介于对方也没多少人着甲,算是一对不可多得的对手。
从耳鸣声带来的迷茫感中反应过来,埃尔夫加看向四周,他目所能及已经有三十来人倒在了血泊中,身周的骑兵们更是一半的人身上带着血迹,甚至他自己的左手上也插了一支短木箭,只不过不深。
但很快,他的双眼便红了,埃尔夫加看了眼地上仍在痛苦挣扎的士兵们,咬咬牙摘下腰间的号角,继续吹响了进攻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