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马格瑙拉的长廊中,博莱努斯不无感慨地抚摸着带着莨苕叶的大理石柱,在红顶的瓦片下,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或是夹着书本匆匆走过,或是站在花坛边大声辩论,甚至在花园的中央,还有两个大学生各自拿了一把剑在决斗。
名为卡利赫塔的年轻仆人沉默地在前方带路,而博莱努斯拎着一个小箱子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两人就这么尴尬而沉默地向着塔拉西奥斯的办公处走去。
如果从半空俯视马格瑙拉宫,这是一个类似于“〇口口”型的宫殿,它位于奥古斯塔广场以东,临近圣索菲亚教堂且紧挨着卡尔克门。
在主建筑的巴西利卡式的宫廷内,两边笔直的长廊组成了方正的形状,而由大理石搭建而成的三层的建筑便出现在博莱努斯的面前,第三层则架着一个硕大的半球形穹顶和四面环绕的落地窗。
跟在卡利赫塔从一旁的侧门进入马格瑙拉宫,沿着圆形的阶梯来到二楼,走过铺着红色波斯地毯的地面,两人终于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我去通报,你在这等着。”
有些咸湿的海风掠过了博莱努斯的鼻尖,他沿着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在不远处,在奔涌的海面上,阳光折射出无数条金蛇,在水中游动,风帆如同密集的森林般随着小吏们的指挥缓缓驶入港口。
在海岸边,巨大的黑色灯塔高耸地站立着,如果是黑夜,这灯塔简直是《荷马史诗》中的独眼巨人。
“进去吧。”卡利赫塔臭着脸走了出来,打断了博莱努斯的思维和诗兴,“希望你真的只是来感谢塔拉西奥斯阁下的恩情。”
“谢谢。”博莱努斯对着他笑了笑,迈步走入了宫殿中。
在空阔但却朴素的房间中,除了正对着大门的实木桌子,便只有两边的书架,和书架上摆满了的书籍和卷宗,一个不算太老的男子正低着头,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快速地书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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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愿天父保佑您,感谢您的仁慈,塔拉西奥斯阁下。”博莱努斯立刻躬身行礼,而塔拉西奥斯也抬起了头。
这个男人看上去四五十岁,尽管面皮上皱纹尽显,但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俊美的风采,他有着一对天蓝色的瞳孔,大理石般标准的鼻子与嘴巴,他没有笑,但却不会显得严肃。
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吹干了纸上的墨迹,塔拉西奥斯仿佛是孩子气一般地说道:“我亲爱的侄子博莱努斯,你能来我这里,我很开心,但是我也很生气,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去我家找我呢?我很愿意在家中接待你,或者我们还可以开一瓶来自意大利的葡萄酒,但是你看,在这里,我们只能规规矩矩地坐着。”
“我不想叨扰您的家眷,因为前几次我来总是要给您添麻烦。”博莱努斯摸着后脑勺,向来厚脸皮的他居然露出了一些羞愧导致的红晕。
“别犯傻了,我的家永远欢迎你来。”塔拉西奥斯提了提他肩膀上金色的扣子,指了指面前的座椅,“坐吧,这一次前往萨克森,你有带来什么新的消息吗?”
“是的。”博莱努斯有些兴奋地说道,“您肯定不敢相信,我在萨克森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
“是一群赛里斯人。”博莱努斯手舞足蹈地说道,“就是丝绸和瓷器的那些赛里斯人,他们居然出现在了萨克森,而且还成为了法兰克人的伯爵,真是一个奇迹。”
塔拉西奥斯也提起了一些兴趣:“你确定他们不是阿瓦尔人,一些阿瓦尔人的贵族也自称是赛里斯人。”
“嗯……在凶恶程度上类似,不过他们更加文明,他们语言也和阿瓦尔语不同,而且他们除了鼻子塌了一点,和拉丁罗马人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黑发黑眼,而且身材高大,人人都是这样,比阿瓦尔人高得多。”
“所以那个赛里斯人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叫红哼,啊,对了,法兰克国王查理给他进行了洗礼,让他入了教,他的教名叫做安东尼,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才十七岁,就成为了一名法兰克权贵——汉堡的伯爵。”
塔拉西奥斯突然间不再答话了,他注视着博莱努斯的眼睛,看得他有些发毛,只能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暗暗思考哪一句话说错了。
站起身,塔拉西奥斯向着一旁的书架走去,一边在书架上翻找一边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萨克森战争,欧波里特王国的公主柳德米拉在汉堡避难,齐诺瓦茨先生去朝拜公主,而我则听说他在创办一家进行北海贸易的商会,我们就是在商会中认识的,实际上,我还接受了他一项委托。”
“什么委托?”在书架上翻找着,塔拉西奥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些事,别在意,你继续说。”
“他说他的土地上缺少聪明人,所以他希望能招募一些咱们罗马的小学老师去他们那里,他还说他的军队缺乏锻炼,想要招募一批罗马教官,哦对了,他还说他需要一些抄写员,帮助他处理政事,他希望我能帮他来君士坦丁堡招募。”
“他给了你多少钱?”
“200索里达的活动费和运费。”博莱努斯梳着指头说,“只要我能带这些人去萨克森,他可以以抄写员三个索里达,小学老师一个索里达的价格来支付辛苦费……我做错了什么吗?”
将一份卷轴摆到了桌面上,塔拉西奥斯将羊皮纸铺平,指着一段文字对博莱努斯说:“你念念。”
有些不明所以的博莱努斯低头看向了卷轴:“……十二月,汉堡伯爵安东尼击溃乌达两万叛军,几周后,汉堡伯爵安东尼在威悉河旁击溃了西格弗雷德与维杜金德的三万叛军。为了表彰功绩,法兰克国王查理,封汉堡伯爵安东尼为,为,为萨克森公爵……并授予全权?!”
博莱努斯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眼睛也瞪得溜圆,他看了一眼塔拉西奥斯,又低头扫视了一遍那段文字:“这个安东尼是我说的朋友安东尼吗?”
“如果你没说谎的话,应该就是他了。”
“可是,公爵!全权!该死的,我才离开一个半月!他才十八岁,就已经是法兰克王国的封疆大吏了吗?”
“不仅仅是这些。”塔拉西奥斯敲着脑壳,仿佛在脑中回忆着属下们曾经报告上的情报,“他被查理收为养子,现在勉强算得上法兰克王室成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查理对他信任宠幸至极,将他留在萨克森应该是为了对付东法兰克的贵族们。”
“那他现在的地位……”
“和我们在安纳托利亚的舰队将军尼基弗鲁斯是一个级别的高级权贵。”
“他才十八岁……”
“是啊,他才十八岁。”塔拉西奥斯坐在座位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法兰克的土地上又要出一个名为安东尼的望族了。”
博莱努斯有些愣愣地说:“那我到底还要不要……”
“不管你那个小箱子里装了什么,带回去,然后今天晚上来我家。”塔拉西奥斯将卷轴推到一边,抽出一张新的莎草纸,快速地在纸张上书写,“他要求你给他找一些学者和小学老师是吗?
没问题,这件事我来办,就算是对新任萨克森公爵的贺礼,至于你,保持好和他的关系,在商业上适当地让利也可以,明白吗?”
在一阵迷茫中,博莱努斯被卡利塔赫请出了塔拉西奥斯的办公室,但他仍然觉得有些梦幻,冯森?公爵?我现在有一位公爵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