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堡的宽敞大厅里,波利吉斯跪以塞亚的圣像前,虔诚地坐着晨祷,厚实的石墙将阳光隔绝,映照出一片朦胧的阴影。
灰色的石砖铺设在地面上,一束束微弱的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户射入,将灰暗的大厅点缀成斑驳的光影。
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圣像庄严的面部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活生生的表情,只是波利吉斯分不清那是愁苦还是微笑。
他抬起头,望着圣像长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褪色的壁毯,描绘着巴伐利亚先祖的功绩。
曾经它是那么辉煌,但现在,这些壁毯已经被时间侵蚀,变得灰暗而冷酷。
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张古朴的长桌,上面铺着厚重的绣花桌布,细腻的刺绣在岁月的洗礼下略显模糊。
桌子上摆放着银制的餐具和金丝边的酒杯,看得出这些餐具曾经是显赫一时的贵族家族的象征。
大厅的一侧,是一架黑檀木的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古旧的书卷,它们被精心地保护在皮革封面下,里面记载着古老而神秘的知识。
坐在大厅的座位上,波利吉斯心中比那些承载了海量古朴书卷的书架还要沉重。
这几天的逃兵越发多了。
先前,当对面箭塔上的士兵高喊饥荒结束了的时候,大多数的士兵和贵族都是嗤之以鼻的,作为经历过饥荒的人,他们很难相信,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巴伐利亚的饥荒就能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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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后,一些士兵的亲人出现在箭塔之上,甚至是一些贵族的管家,他们或是愤怒地呵斥士兵,或是悲凉地祈求他们回来。
同村的亲戚,邻居,教士,一一前来劝降,并告诉他们快回村吧,村里发地了,至于田地从哪里来,自然是无主田地。
也就是说,一片田地假如在四处询问后没有人认领,那就是无主土地。
对于无主的土地,要么让给灾民耕种,要么拍卖给那些过来买地的汉人地主或者是各地乡豪,甚至是农牧司和少府也派人来买了不少地。
这下不仅仅是士兵急急急,连着采邑骑兵和贵族们都急得长痘痘了。
波利吉斯再一次唉声叹气,现在石堡内,每天少则有三五人,多则有十来人连夜逃出萨尔茨堡,唯有一些真正忠心或得罪过冯森的死硬派在扛。
可是,奥斯特拉西亚的援军迟迟不到,其余地方的军队要么被抽调去阿基坦前线,要么就在镇压本地土匪和叛乱,唯有沃姆斯大主教抽调了一支六千人的军团来支援。
但怎么到现在都没来呢?
波利吉斯的援军未到,但冯森的回回砲却到了。
照理来说,由于冯森的“火星工坊”只能使用五年,目前已经过期,无法再供给一些目前暂时无法制造的工艺品了。
不过这火星工厂在后期其实变得有些鸡肋了,因为冯森势力的发展,地盘在变大,资源在增多,连带着工匠数量也在增加,以目前民用工坊和军用工坊的数量,火星工坊这一个慢速工坊起到的作用实在不大。
在最后一年的时候,火星工坊除了造一造回回砲的金属构件,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作用了。
在冯森特殊的工匠体制下,工艺发明和改进也能算军功,激发了工匠们的热情,在火星工坊到期后,工匠们用时两年成功突破了工艺,现在他们已经能造出一样好的金属构件了。
站在楼车上,冯森近乎以平视的态度望着眼前这头狰狞巨兽,历经五年的研发和工艺改造,这种可怕的配重投石机“回回砲”终于提前五百年来到了这世间。
冯森并没有采用回回砲的本名,而是为其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红衣砲。
红衣砲的主体由巨大的横梁构成,称为“横梁臂”,它横跨在车架的上方,作为投石的主要支撑。
横梁臂的末端配有一条强大的横索,用来固定投石的重物,这便是它学名“配重投石机”的由来。
横梁臂上的棘轮和滑轨使得整个投石机可以在需要时灵活地调整射击角度和方向。
红衣砲的发射构造非常独特,其强大的张力由粗大的绞盘和绞盘柄来锁定。
绞盘柄的材质采用厚重的铁链,绞盘柄上的滑轮连接着绞盘,当投石机拉动绞盘柄时,巨大的石块便会缓缓升起,势能会紧紧地储存在铁链之中,待命而发。
在投石机的后方,是一个巨大的皮囊,皮囊的开口镶嵌了一圈粗大的铁钉,如同一排利齿,它位于横梁臂正下方,负责装载石弹。
这样的红衣砲,冯森一共运来和制造了四十具,除此以外,他还装备了六十具梢砲。
在等待了一个月后,冯森终于发起了命令:“全军,攻城!”
话音与木锤同时落下。
“嘣——”这是木锤砸在绞盘上的声音。
“轰——咻——”这是配重巨石落下的声音,四十颗磨盘大的石弹凌空飞起,发出了骇人的尖啸声。
“咚——”萨尔茨堡的城墙在震动,无数的士兵没有反应过来,甚至因着这震动从城墙上摔落下去。
“哼哼啊啊啊啊——”紧接而来的,便是萨尔茨堡内士卒惊恐的嚎叫声。
但这仅仅是开始,在回回砲和梢砲轮番上阵,一个月下来积攒的石弹,在投石机后头堆成了山。
整个萨尔茨堡如同索多玛一般,被无数的流星不断地从天而降,城墙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震动,红衣砲的配重石升起又落下,每一次石弹落在城头,都会激起一片哭嚎声。
从上午五点轰击到了下午三点,除了中午休息了一个时辰外,投射的巨石就没停过,而哭嚎声却渐渐停了,一是城墙上要么没人了,要么城墙上还在的人已经完全麻木了。
至于砸到下午三点停止,不是因为石弹耗空,也不是因为对方投降,而是萨尔茨堡的一处城墙已经被轰塌,出现了一个一丈宽的缺口。
好巧不巧,这缺口正在一个攻城坡附近。
当这个缺口出现的瞬间,当烟雾散去的那一瞬,原先还在老老实实挖着攻城坡,或者在城边佯攻的义从与旗丁们瞬间活跃起来。
哪怕头顶石弹仍在投掷,哪怕攻城坡距离缺口还有两步的距离,无数疯狂高喊“先登”的义从和旗丁便一个劲地从攻城坡涌了上去。
冯森再不下令停止投射石弹,恐怕就要砸到自己人了。
在黄昏到来之际,冯森的乌龙靴便已然踏上了萨尔茨堡的城堡大厅,大厅内的血腥味比灰尘的腐朽味还要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