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奉天的街头,冯森带着斗笠,左手提了一个油包的猪蹄,右手则拿着一根蜂蜜烤兔腿在咬着。
他向来喜欢这种小吃,可封王之后,能够品尝小吃的机会便越来越少了。
乌龙靴踏在地面,冯森用力跺了跺,溅起一片灰尘。
“这路铺得倒是老实。”冯森再次将目光放向前方,这座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城市。
严格来说,目前整个燕国,只有三个地方可以称作城市,分别是奉天(新汉诺威)、汉堡与马格德堡。
就目前奉天和汉堡两座城市,每年都给冯森贡献了小10万索里达的收入,其中既有官府的商税、关税与印花税,同样还包含了少府下属工坊和产业的收入。
大致的比例约在四六开吧。
奉天目前的少府产业包含矿业、手工业、运输业等多个行业。
矿业方面,少府掌管了卡尔克贝格盐矿与布拉格大铜矿,官府则掌管了拉默斯贝格矿井、鲁尔煤矿、萨尔茨吉特铁矿。
假如冰海都护府能建立,那么这份名单上还要再添加一个法伦大铜矿,如果有可能的话,说不定还能添上基律纳大铁矿。
手工业方面,官营纺织工坊十一座,民营纺织工坊有登记的二百三十八座,每年产出呢绒超过十八万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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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大的纺织工坊雇工有小一千人,最小的纺织工坊往往只有五六个人。
有趣的是,虽然官营纺织工坊数量只有十一座,但每年都能生产全年总产出的四分之一,换句话说,十一座官营工坊每年生产了小四万匹呢绒。
呢绒工坊和产量会出现这样的爆发并没有出乎冯森的预料,要知道,西北欧尤其是波罗的海沿岸这一块大多是白垩土,气候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粮食产量低羊毛产量高。
所以冯森初期,不得不大量进口粮食和疯狂开垦荒地,直到他向周边地区夺取了不少肥沃的农耕地,才勉强保持了粮食的自给。
后来随着新统治体系和农耕体系的建立,大燕这才摆脱了粮食进口的尴尬。
照理来说,以中世纪的商业流通水平,这些新兴的呢绒工坊很快就会因为需求量不足而倒闭,但随着西不列颠公司的发展,这些呢绒能够被卖到各地,乃至非洲和中东。
对于这样市场来说,每年这十八万匹反而不算特别多。
由于工商业兴起带来的暴利,很多人都开始铤而走险去当海商,于是像赫莱里奥这样的船坞老板开始兴起。
如今沿着易北河与威悉河两岸的船坞,就算没有一百也快接近了,每年都有新船坞在建立,每年都至少能下水三艘战船以及数百民用船只。
北德平原工商业的提前兴起不仅仅为冯森提供了大量的财政收入,还为他吸纳了大量的失地农民与部落民。
冯森编户齐民的手段不算光明,军功地主们兼并的手段也不太磊落,毕竟现成的土地就那么多,我多吃一点,别人就得少吃一点。
这种结构性矛盾,是冯森目前无法解决的。
很多失地的部落民都被黑牙人骗成了契约工,即工坊包吃喝和住宿,保你一条命,但工钱则是聊胜于无。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人就是处境稍好一点的奴工,或许还会被后世人冠上隶工之类的名字。
冯森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民营工坊和官营工坊,都在大量地使用这些契约工,他所能做的,只有规定契约工一次签订的年限不得超过十年。
这些工坊建立起来后,工人不事农耕,总要吃喝吧?于是酒馆、面包店和菜市场建立起来了。
吃喝完总要住房子吧,于是少府工程队赶到了。
饱暖思那啥,精神娱乐总需要吧?于是各种勾栏瓦舍就冒出来了,那么服务业人员同样要吃喝、房子、衣物和娱乐吧?
接着便是裁缝、酿酒师、屠夫、泥瓦匠、木匠就得跟着出现。
然后一座工商业城市就慢慢出来了,官府便要开始建衙门了。
对于贫民或者无地少地的农民来说,给工匠当学徒现在是一门热门职业,毕竟只要出师,到哪儿都少不了一口吃的。
如今除了汉堡外,马格德堡、勃兰登堡、布拉格、布伦瑞克、格罗宁根等地陆陆续续围绕着工坊建立起了工商业小镇(人口不到2000,算不上城市)。
这样的工商城市雏形目前大燕境内差不多有十来个,其中大多都集中在萨克森和弗里斯兰,基本都是以纺织和金属加工业为核心。
这两个产业同样是整个大燕的支柱产业,这两个产业每年贡献超过八成的工商收入。
其中金属加工业则是以军工为主,毕竟冯森这段时间开战不断,他本人对军费又相当大方,所以大燕官府对武器的需求简直是无底洞。
每次战争带来的收入都相当丰厚。
现在很多矿主,包括煤矿矿主、铁矿矿主都在盲目扩张和开采,官营铁官所还好,民营的那些冶炼厂那都是借高利贷扩张。
冯森如今用石英砂搞出了耐火砖,都只敢在官营铁官所里用,一旦投放到冶金市场中,估计那些冶铁老板都能破产一大半。
冶铁老板暴死倒没啥,我缺的钢铁产量和冶铁工人这一块谁给我补啊。
这样的惨剧发生了,人们对于冶铁行业的期待大降,谁还敢投钱入行呢?
这些官营和民营铁官所,一年能给冯森提供差不多30吨的武器与盔甲。
以一个府兵为例,全身含铁装备大约20公斤,其中包括铁甲、长枪与横刀,其中含铁大约12公斤。
而一个旗丁全身武器装备含铁差不多在7公斤。
那么这30吨武器与盔甲,理论上能够武装3000府兵。
然而,真实情况是每年最多只能武装2000旗丁上下,毕竟打仗同样要消耗武器的嘛,外加期间的运输与分发损耗。
想到这,冯森轻叹一口气,叫上侍从们返回了燕王府。
一回燕王府,冯森便钻入了书房,叫僮仆送来蜂蜜水,又叫韦贯之取来了八旗与府兵的名册报告。
抿了一口蜂蜜水,冯森定定地阅读眼前的八旗与府兵名册报告。
现如今,冯森的大燕八旗中,共有旗丁6500余人,上包衣8500余人,还有下包衣差不多15、6万人,所有旗人加在一起大约有17万人。
其中老八旗大约占据了三分之二。
至于府兵,只增长了3、400人,且增长很多都是外姓子府兵,即非汉人府兵。
尽管汉人的人口在产钳和皇恩摇人的帮助下快速提升到了8万人,但其中很多都是婴儿和孩童,没法充任府兵。
况且田地还有些不够用了。
可见的是,在五到十年之内,汉人府兵的人数都不会迎来大幅增长了。
视线在名册上一一扫过,一份用粗毛笔加重的名单出现在冯森的面前。
这份名单中,是八旗和府兵中晋升较快,年纪不算大,有潜力的一批人,很多都上过讲习所或讲武堂。
视线扫过,伍忠甫(卡利乌尔夫)、毕越恩(毕越恩)、龚多(贡多拉姆)、王应喜、罗十力、李志成、秦裕淳、张显忠等名字都赫然在纸上。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大燕的重臣都在培养自己政治遗产的继承人和接班人。
例如王郊在重点培养韩愈,真慧在重点培养艾哈努斯和萧阿贵,韩纲则在重点培养江袭古。
韩士忠、张世成这些个武将倒是老老实实的,虽然会提携后背,但却没有过多在军中培养后继者的意思。
倒是冯森这个靖难军节度,培养了史敬奉、窦群、韦贯之、冯友德、狄威廉这批帝党,还在军队中留下了不少山头。
“唉。”不知为何,看着这些名单,冯森难以自抑地吐出一口浊气,“得打啊。”
不打,呢绒卖不出去,不打,那些矿主和冶铁工坊主都得破产,不打,旗人和汉人的官位升不上去,原先靠胜利压下去的矛盾估计又要起来了。
自去年冬季以来,戈博已经被查理的大军打得退回了布列塔尼,但依旧凭借沼泽和森林与查理进行拉锯战。
再不出兵,就来不及了。
虽然这与计划中五年平法的定策不一样,但没办法,只能如此了,形势不等人啊,得正式开战了。
冯森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打造的这辆战争马车的危险性,他知道需要改革,但改革得要本钱不是?
携大胜之威,成帝王之业,才能压制住这群疯狂的人,将这辆马车换上相对温驯的马儿,他的儿子们才能驾驭好。
毕竟,他的孩子们可是没有克劳塞维茨引擎的。
至于这波工商业兴起隐约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的苗头,冯森不介意给他们掐了,假如它威胁到了冯家的统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