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得很重,三根肋骨断裂,脊椎受伤,左腿胫骨骨折,但是最重的伤在头部。病人脑部出血严重,现在已经将血止住了,但是病人脑补的血块不能全部清理出来,所以我们现在也不知道病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一般在医院里听到医生说出这句“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要给病人准备后事了。
沈佳音听到这话,眼前一黑,根本就站不稳了。苟海亮他妈更是眼睛一翻,直接软倒在地上,这一次,任凭苟海亮他爸怎么叫她都没能让她醒过来。
苟鹏飞虽然现在已经是个当老板的人了,不过还是孩子心性,遇到的大风大浪不多,场面一乱,他也就乱了,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了。
在场的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封燃还能保持冷静,迅速做出应对措施了。
他抱着有些瘫软的沈佳音,叫了医护人员把苟海亮他妈推去急诊室看看要不要紧。他们这个年龄虽然算不上高龄,可是突如其来的打击也容易让他们突然中风出状况,苟海亮家里现在已经禁不住第二次折腾了。
苟鹏飞和苟海亮他爸这会儿顾不得苟海亮马上就要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只能先去陪着苟海亮他妈去急诊室那边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沈佳音留在了手术室门口,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两个护士推着苟海亮走了出来。
他依旧闭着眼睛,看起来毫无生气。那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再也不会睁开了一样。他的脖子上已经被医护人员做好了保护措施,小腿那里也打上了石膏,胸腔那里穿着衣服,但不用看也知道经历过手术的他身上到底有多少的伤痕,他头上的伤口无比狰狞,时时刻刻的提醒别人,他还没有从生死线上被人拉起来。
沈佳音只是看了他一眼,难过的无法呼吸。
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转身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封燃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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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海亮现在的情况,让她无法鼓起勇气看第二眼。
为什么?
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会突然变成这样?
封燃抬起手,面色复杂的摸了摸沈佳音的头。
她难过的几乎窒息的样子让他有些难受,等沈佳音的情绪稳定了,他带着沈佳音去苟海亮的病房里等着医生护士的下一步指示。
这个时候,唯一还能坚强面对这场车祸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护士将苟海亮安置在病床上,将点滴架只好,又将他身上骨折的地方固定妥当。
沈佳音坐在他病床的旁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无比期待他能睁开眼睛,哪怕只是看她一眼都好,不要这样死气沉沉的让人害怕。
封燃看了他们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先将住院费用交上,顺便去看了一眼苟海亮的妈妈,告诉他们这边已经安置妥当。
苟鹏飞年纪不大,在家里又一直都把苟海亮当成自己的顶梁柱,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亲人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气若游丝,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大
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步不敢走开。
封燃跟他们说了苟海亮病房的位置,就回去陪沈佳音了。
那边只有她一个,八成不行。
病房里,刚刚还忙碌成一团的医生和护士已经离开,只留下了沈佳音一个人坐在苟海亮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她坐的很直,脊背也挺立着,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一样。
可是封燃知道,如果沈佳音真的让自己的脊柱稍微弯曲一点点,也许整个人就会垮掉。
看到封燃回来了,沈佳音朝着他看过来,神情有些木然,可她的话却说得明明白白:“不管是肇事逃逸还是蓄意谋杀,这都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了。我现在情绪不对,脑子转的也不快,你帮我想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帮我联系一下邢瑾瑜,看看能不能拜托他那边立案查一查,尤其是那个路段的监控视频。”
事发到现在,沈佳音慌过,乱过,也哭过脆弱过。可是懦弱过后,她还是那个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不会像个没头脑的小女生一样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
“好,我知道了。”封燃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咱们一定会把肇事司机找到的,不能让大海白白受伤。”
沈佳音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脆弱,但她很快地就振作起来:“事发太突然了,那辆车的车速也很快,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那辆车的长什么样子,不过也不排除会有目击证人在,你让乔乐乐他们把我公司里的事通通放下,现在找线索最要紧,让她们去易兴科技公司附近的那个路段碰碰碰运气。”
“嗯。”
“还有,当时那辆车的车速最少120,不排除在撞到苟海亮之后它没有和其他的车辆造成二次事故或者剐蹭,如果附近几个路段有相似的交通事故,也是个线索。说不定能在其他车主的行车记录仪里面看到那辆车的详细信息。”
沈佳音的脑子动的很快,她将自己能想到的统统告诉了封燃,她知道,现在只有封燃能够帮她。不管是他的头脑,还是他所掌握的人脉,或者是他这个人本身,足够让她信赖。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免得自己在这样要命的时候还会情绪失控,错过了找线索的最佳时机。
今天的封燃格外沉默,也许是因为苟海亮至今昏迷不醒,让人心情沉重。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所有发生的事,让人一时半刻还不能从糟糕的情绪里抽离。
沈佳音像是突然回过神儿来,连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来给张歆晨打了个电话。
那边机械的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让沈佳音原本还能保持的冷静彻底垮掉了。
她的身上显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封燃从来没有见过沈佳音这样过,哪怕是刚刚和易楚安分手,在公司里腹背受敌的那段日子。
他放缓了声音,轻轻地问他:“你要打给谁?”
“歆晨走的时候情绪那么激动,我怕她会出事。”沈佳音偏过头去看了苟海亮一眼,嘴角耷拉了下来,眸色黯然:“我
再也不想让自己身边的朋友出事了……”
封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突然间抓住了沈佳音的手腕,慢慢的将她的手掌举到她的面前:“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想到你自己?”
沈佳音下意识的蜷缩起了自己的手指:“早就已经不痛了。”
封燃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沈佳音的手,出了病房门,很快的端了一个托盘进来。
他拉起沈佳音的手,用生理盐水替她洗去了手上混着泥土的血污,她疼的瑟缩了一下,可到底还是比一般人坚强一点。她手上被锉伤了一大片,血小板凝固的赃血被洗掉之后,又有血丝一点点的渗出来。
封燃拧着眉头,一脸认真,像是在处理着什么致命的伤口一样,也好像这伤是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碘伏一点一点的沾到她的伤口上,疼得她开始不停地冒汗。
封燃将药粉轻轻地洒在了她的手上,慢慢的用纱布将她的手缠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用的力气太大,纱布缠得太紧让她觉得不舒服。
那份小心翼翼的照顾让沈佳音的鼻子一酸,她低着头,没说话。
封燃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佳音,你不要那么自责,好吗?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那么内疚那么难过的,他是真心实意的在乎你,珍惜你,你不要把自己熬坏了,等他醒了,又要内疚。”
沈佳音抬起头,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泪光,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我怕他醒不过来了。”
“别胡说,他这人一向吉星高照,一定没事的。”
沈佳音笃定的说道:“他一直不醒,我就一直守着他,守到他醒过来为止。”
封燃的眼眸一动,心神一荡,可是他很快的就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无比认可沈佳音的决定:“好,外面的事有我你都不需要操心,你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在这里好好陪着他就行了。”
沈佳音看着封燃,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她无比庆幸她爱的人是他,这个哪怕知道苟海亮的心思,也愿意让她守在这里的男人。他的心胸比一般人要更宽广,至少如果她现在的男朋友还是易楚安的话,他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沈佳音用力的点了点头,可是抓着封燃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站起身,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能够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好好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再软弱的哭一哭。
人这辈子,除生死外无大事。现在他们遇到了这样的难关,有什么不能一起熬过去的?哪怕他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经过这一次的车祸,不管苟海亮能不能醒过来,他在沈佳音的心里都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哪怕心里有些无奈有些酸楚,他也对苟海亮兴不起一丝一毫的嫉妒心。
如果事发的时候,是他和沈佳音在一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哪怕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因为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女人,希望她永远快乐。
至于以后她选择谁,和谁在一起,那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