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阴天,在这森林的边缘,林风经过铁甲的降温,落在人身上,不由得叫人想打寒战。
可小丕平却从未感觉到寒冷,他望着那面代表西哥特的战旗,浑身的血肉都要燃烧起来。
这是小丕平,或者说意大利的丕平,第一次独立上阵。
这一次,他跟随安吉尔伯特来到奥尔良,不同于往日与其他贵族在一旁策应,这一次,是他第一次率军出击。
尽管安吉尔伯特一再强调这一次趁对方立足未稳主动出击,是为了拖住他们的脚步,不能追击,一切以保全小丕平自己为主。
可他依旧忍不住地兴奋,他看向远方在春日湿暖的空气中静静站立的驼背丕平,像是那边有什么吸引力一般,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吸入了大脑中。
对于小丕平来说,每当想到他面对这个最强大最叛逆的同名哥哥时,鲜血都几乎如同岩浆般沸腾。
多少次他看到查理为驼背丕平这个名字暴怒,多少次有贵族明里暗里管小丕平叫卡洛曼,尽管那是他原本的名字。
人都是慕强的,矮子丕平都能当王,为什么强大的驼背丕平就不能了呢?更何况正是有了驼背丕平,地中海南岸的贸易才能重启,金币才能进入这些贵族的手中啊。
在查理的宫廷中,虽然赞成驼背丕平继承王位的人几乎没有,但所有的事都好像是围绕驼背丕平转。
从他记事起的伊比利亚之战,后来的十字军,再后来的鲸吞科尔多瓦的后倭马亚王朝,然后便是这场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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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是丕平,他才是法兰克的继承人啊!
这一次,他要查理证明,证明当初给自己改名为丕平并没有错!驼背丕平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驼背丕平做不到的,他还能做到。
在马上挺直了腰背,远方排成一行行一列列的铁甲兵出现在小丕平的眼中,尽管那只是锁子甲,而且只有第一排士兵有,可这依旧让这些本地的农兵与封臣兵感到紧张。
他们又看不到第二排的士兵。
在步兵们一侧,能看到数十名柏柏尔轻骑在与己方的轻骑缠斗,而在步兵背后,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数百名正规骑兵。
这些正规骑兵有着极其鲜明的特质,也就是他们背后竖起的两排木架羽翼,当然,小丕平也看到了部分贵族叛军的骑士,他们就紧紧贴靠在步兵身旁,领军的,便是驼背丕平自己。
换句话说,驼背的丕平差不多有一千多的骑兵,而自己虽然只有四百名骑兵,但也不是不能打。
“噢!噢!噢!”
远方的驼背丕平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大吼或者神色激动地激励,只是面色沉静的三言两语,便让所有的士兵们都兴奋起来。
“出击!”安吉尔伯特可不会等驼背丕平主动来进攻,他这次出击就是为了趁驼背丕平立足未稳。
笼罩在灰色阴云之下,刺耳的号角声像是一道催命符,落在了所有法兰克战士们的头上,在军头们的怒吼声中,大队开始缓缓前进。
手持利斧和长条木盾的法兰克武士们迈着杂乱的步伐,他们的阵列不像维京人那么紧密,与丕平那边一样,第一二排都是精锐战士,后面的便是凑数的武装农夫。
想要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出击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不过西哥特这边的军队同样如此,除了早期跟随过丕平的老兵军官控制的阵列外,大部分的阵列都排得歪七扭八的。
丕平将很大一部分的精锐部队都留在了国内,虽然这些人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但充其量也就是更强一点的武装老农和法兰克武士罢了。
而战争也进入了双方熟悉的武装奴隶(步兵)对冲环节,对于这些以勇武自称的骑士们来说,辣眼睛的环节。
古老的森林边缘,这里曾经见证过凯撒在高卢的大战,现在又要再一次见证两方蛮族的内战。
这些第一排的步兵,虽然是武装老农,但他们依旧至少不像普通奴隶一样是麻杆身材,在骨头架子上好歹有一些肌肉能够撑起长矛与盾牌。
手持沉重的盾牌,戴上沉闷的尖顶盔,原先握住锄头的粗糙双手,现在握住了长矛的矛杆,在长矛的锋刃之上反射着灰沉的金属光泽。
很快,由丕平这边的贵族叛军骑士发动冲击,撞入了法兰克士兵的战线中,随后,由当地骑士组成的另外一队骑兵又开始冲入了西哥特的战线中。
长矛捅出,铁剑挥砍,鲜血落在狰狞的脸上,给士兵们画上了滑稽的面妆,骑士们乘坐战马,高举长矛,向所有人高呼自己的勇武。
在骑士冲击中,由于没有太多的反制手段,交战的短短数分钟内,双方就达到了犬牙交错,你中有我的态势。
惨烈的鲜血在天空中飞舞,由于双方的士气都很低,所以一边打,一边不断有人逃亡。
他们有些被骑士或弓骑兵杀了,或者被逼哭喊着继续上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连战连胜,外加人多,西哥特这边的逃兵数量比法兰克那边少了不少。
战局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柏柏尔的弓骑兵们出现了。
秉承来自古老帕提亚人的战术,弓骑兵飞快地靠近,简直要扑到步兵们身上,但在接触的前一刻,他们又一拉缰绳,挥挥手,只留下一片箭雨。
虽然骑弓轻软数量不多,所以战果不大,但对士气以及士兵的心理压迫却极大,哪个想打得好好的,突然被射穿了喉咙呢?
对于这些武装老农来说,痛或流血,就足以让士气大减了。
加上人数的不利,双方都能很明显感觉到法兰克的小军头和骑士们在恐惧,在先开始还能稳定的阵列,随即如同一艘航船桌上的果冻一般,开始晃动起来。
丕平没有动,他仿佛坐在一座冰山上,冷漠地不断率领弓骑兵佯攻侧面,而小丕平同样没有动,但他胯下的战马正在不安地刨着蹄子。
小丕平战马的缰绳此刻正牵在安吉尔伯特的手中,哪怕再冲动,再想出战,可他依旧在忍耐,等待时机。
“安吉尔伯特主教,你看他们的右翼。”小丕平突然从马上站了起来,“他们的右翼脱节了。”
安吉尔伯特望着战场,心中陷入了犹豫:“派一些人,去把那些翼骑兵引出来。”
“主教,来不及了。”小丕平有些焦急,“现在不动,就再没有机会动了,让那些轻骑别管弓骑兵了,去纠缠那些翼骑兵,我现在去冲击右翼,至少能让战局持平。”
“可持平后呢?”
“再随机应变吧,我们都骑马,总归跑得掉。”
望着眼前这个青年,安吉尔伯特沉默了足足两秒,最终松开了小丕平战马的缰绳:“去吧。”
似乎是感觉到了小丕平心中的火热,他座下的战马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嘶鸣,小丕平抬起了骑枪:“法兰克的勇士们,我的骑士们,跟随我,出击!”
原先还在混战的步兵方阵突然安静了一瞬间,杂乱的马蹄声和卷起的烟尘让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爪骑兵们开始冲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