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4年的圣诞节,对于法兰克的贵族们来说,既是喜庆的一年,也是阴云惨淡的一年。
喜庆的是,由于查理的政策和设施,让粮食大幅增产,查理修建的道路,让商品流通,带来了更多的商税。
当年的法兰克贵族们谩骂这些政策和设施,却在享受它们带来的收入和福利。
此外,戈博丕平死了,内战结束了。
阴云惨淡的地方在于,新的战争就要开始了,不少奥斯特拉西亚的贵族们带来了不幸而恐怖的消息——冯森可能要在明年西进。
在一座红顶的大教堂内,聚集着大量的失地贵族,他们从莱茵河以东而来,寄居在亚琛附近,有关系的,自然能得到接济,没有关系的,恐怕就只能饱一顿饿一顿了。
好在当地的主教仁慈,与本地的贵族们商议后,邀请这些失地贵族来教堂内居住,并免费提供餐食。
当然,是简单的教士苦修餐,所以当得到查理出钱,宴请他们吃圣诞晚宴的时候,这些贵族们简直是感激涕零。
不过在此之前,查理还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吃之前,想想该如何对付某些异教徒。
空荡荡的桌面边上,既有本地的贵族,又有失地贵族,还有来服役的异地贵族,他们坐在桌子边上,抓耳挠腮,随地吐痰,不耐地等待餐食的到来。
其中一张桌子边上,几个本地贵族围绕着一个失地的贵族,那从奥斯特拉西亚来的失地贵族正手持木棍,绘声绘色地说着冯森在莱茵兰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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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强硬地冲入庄园中,强迫自由民在他们的纸上登记,你猜他们登记的是什么?根本不是自由民们该有的土地,而是他们正在耕种的土地!”
那贵族一副说故事的样子,两眼瞪的老大:“其中就包含了领主的公地,那可是咱们的私有地!我反抗了吗?我当然反抗了。
我拿起了剑,从庄园的南边一路杀到了庄园的北边,杀穿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可毕竟他们人多,而且那些刁民,全部都帮着他们打我,我太过仁慈,不想伤及领民的性命,无奈只能骑马逃走。”
“哼,你还杀个对穿,你不是连夜翻窗逃走的吗?杀了两个大燕的奴隶还抖起来了。”一个熟悉的贵族讥讽道,“我可真是从死里走了个来回,被燕军俘虏了以后逃回来的。”
那些本地的贵族立刻围了上去,抛弃了原先那个面色铁青的贵族:“细说,细说。”
那贵族身体微微颤抖:“你们是没看着啊,你知道那些人为了得到我们藏起来的钱币有多残忍,他们使用了一种用绳子连起来的棍子,夹在人的手指上,让两个壮汉从两边拉。
啧啧啧,我亲眼看到一个教士被夹断了三根手指,才说出存放教堂钱币的地方。”
“居然对贵族使用这样的方法,真是异端!”
“他自己不是贵族吗?”
“他敢渡过莱茵河,必叫他有来无回!”
这些话逐渐演变成了一阵表忠心式的宣告,但宣告结束后,大厅中陷入了奇怪的沉静,人们低着头,或是拨弄眼前的餐具,或是死死盯着地上的蚂蚁。
“咳咳,不说说如何对付北边那位吗?”一个老教士提醒道。
但老教士的回音都消散了,还是没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刚刚还蛮激动的,怎么突然就萎靡了。
所有人都知道,冯森对贵族的态度有一点点小不友善,但对于那些投靠的贵族,却有优待。
例如欧坦家族的小威廉,狄奥多里克伯爵之子,由于与冯森交好,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的情况下,居然成了军机行走。
虽然他们不太明白军机行走的具体意义,但他们中的不少都见过另外几个军机行走,甚至亲身领略过他们的小才艺。
一些从奥斯特拉西亚地区逃来的贵族们,身上绑着的绷带正说明了这一点。
换句话说,假如能够被冯森接纳和看上,能够攫取的利益并不比在地方当个土地主弱。
与带有浓烈中世纪风味的唯血是举来说,冯森的唯才是举依旧有利于世家,因为科目多,需要购买大量的书学习大量的知识,不像四书五经几本就看完了。
但这不妨碍它给普通小地主小贵族打开了方便之门。
对于这些小地主小贵族来说,想要阶级跃迁,唯一的方式就是通过战争,否则后面几代人,但凡绝嗣了一代,那就相当于白干。
不说科举制度,单论萨克森教会允许男性贵族纳妾这件事,就足以让不少贵族怦然心动。
要知道,在医疗条件垃圾的中世纪,哪怕是贵族孩子的夭折率都居高不下,否则哪来那么多家族绝嗣呢?
这样的话,既然质量上无法保证,那就只能多娶几个拼概率和做备份了。
实际上,不少贵族都有情人和私生子,这早已成为习惯,连查理自己都有一堆,冯森的行为,只是将其合法化正规化罢了。
出现这种想法并不奇怪,除了人性中的那点趋利避害和阴私外,最重要的,就是攻守之势异了。
“法兰克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名法兰克村社长老痛心疾首地重重顿了顿手中的木杖。
白色的油灯散发出浑浊的光,这光源一闪一闪,似乎是被空气所扰动,但贵族们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与其问这个,不如问问咱们的国王,那个燕王国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僧侣小声地嘀咕道。
但这句话却说出了不少贵族的心声,那要不是你查理纵容,哪来冯森和大燕这个大麻烦?
早先,那时候冯森还是萨克森公爵,他们对冯森的认知就是一个边疆小诸侯,军事上受到器重,政治上没有前途,经济上穷困潦倒。
毕竟当时的萨克森,连八十万人都没有,到处都是蛮荒,可能那两千骑士有点威胁,但也顶多就在北方这片混了。
但随着丹人的落败,冯森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在十年内,吞并了丹麦、欧波里特、维莱蒂、索布、西波里安、波西米亚、摩拉维亚、巴伐利亚、图林根并联合统治了阿瓦尔。
以疆域来论,已经膨胀到快和法兰克王国齐平,以人口来说,也快到了法兰克的一半。
尽管实控人口还只有法兰克的三分之一,但这三分之一却能爆发出十分的力量,查理的拥有小一千万的人口,能出动多少力量呢?
反观查理这边,改革推进得太急躁了,正所谓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人,首先要解决的是大贵族的问题。
光看到冯森火速推进改革了,没看到冯森领地一片荒芜,他自己又是异族,砍的不是自己人,那叫一个不心疼,旧势力清理起来那叫一个丝滑,新势力集团自然可以从零开始造大船。
查理自己和贵族们千丝万缕连在一起,他要做的是,在保证船平稳运行的情况,把现在这个船改大。
查理本身又是有点急躁的性格,冯森又添油加醋画大饼,给查理拱火,改来改去,把一艘原本能勉强运行的小帆船,拆成了大木筏。
先是镇压起义,再是分裂内战,麻烦和战争一场接一场,人家丕平在伊比利亚混得蛮好的,你招惹他干嘛?
不是贵族不喜欢战争,对于没有晋升道路的小地主小贵族来说,战争就是阶梯。
可之前查理都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将战争的频率和烈度控制得非常完美,现在不同,战争太频繁了,都影响生产了,而且打内战捞不到多少好处啊。
打完了戈博丕平,照理来说,应该南下拿下西哥特,这才算是一个完整的战争经济循环。
但查理却又要北上打冯森,而且中间就停了半年。
唯一利好的点,估计只有查理依旧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做到了不错的调度分配,外加放权给地方贵族的手段,让军事实力大幅度增加。
可这些得到权力的贵族,能够听令,完全是因为查理自己的权威,下一代是否还能如此,就不知道了。
从长远来看,还是大燕那边胜率更高。
况且,这些地方上的贵族,多多少少都是参与过和冯森一起的战斗,乃至目睹过大燕境内的情况。
他们甚至敢说,罗马都没有奉天繁荣。
这样的对比下,我大法兰克迟早要完的想法必定出现在了一些贵族的脑海中。
甚至其中一些和大燕关系不错的,早就想好要带路投降了,他们都是曾经与大燕有生意往来的买办,在大燕用大燕通宝和货物倾销剥削法兰克的时候,分走了不少羹。
同为销赃团伙的一份子,他们是相信冯老大不会为难他们的。
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这种话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说。
于是大厅中便形成了,“我知道你知道我要投降但你不确定所以我要比真不投降的人还狂热”的氛围,但这到了出力的时候,却没有人说话。
“咳咳。”最终还是一名老练的贵族打破了这一尴尬的沉默,“时候不早了,先上菜吧,可不能误了圣诞的时间。”
“对对对。”
“哎呀,我等这句可是等久了。”
“诶哈哈哈,鸡汤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