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阳光明媚的道路上,冯森的额头冒出了不少汗珠,而一旁的李悬璎便时不时掏出手帕给他擦一擦。
马蹄击打在这乡间小路上,蹄铁与石子间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乡间的小路似乎并不是由营造司修建的直道,而是当地人自己修建的,看样子是先用夯土填实,然后再用鹅卵石和石块压住,最后又洒了一层土来填实。
整条路长度大约在二里,而宽度大约能容纳一辆马车前行。
“这路,是你们自己修的?”冯森左右看看,向哈姆问道。
瞧了一眼那两个外姓汉人,哈姆硬挤出一个笑容:“这是,这是本地义民们自发建造的,但也是有感于官府的恩德与威严。”
一见哈姆这样子,冯森便明白了,他看向王得发与安德烈两人:“是你们出钱修建的。”
安德烈心直口快,大大方方地磕巴道:“一年修,这路,我,我们。”
一旁的王得发在八旗教习所旁听过,口齿也伶俐解释道:“并非完全是我们的功劳,先是费利克斯主教倡议,我们出钱出粮,而当地乡民出人出力,一起合力建成的,前后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
哈姆补充道:“这路通往一个市集,那里有一座小教堂,平时负责附近七个乡税收的税官和巡游的教士,就住在这里,除此以外,教堂里还有负责治疗的药剂师和僧侣。”
望着远处逐渐显出轮廓的尖顶木质教堂,冯森缓缓点头:“这里原先不是教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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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帅明察秋毫。”王得发一边走,一边指着那教堂说道,“原先这房子,是索布人的一个神庙,后来费利克斯主教来了,拆除了渎神的部分,进行了重修,才有了这新教堂。”
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冯森突然朝着身后的哈姆问道:“哈姆乡守,这教堂占有多少土地啊?”
“主人,这教堂隶属于教行司,包括佃农和僧侣,大约60口,占田地923亩,其中50亩药田,220多亩的牧场,还有30多亩林地的养蜂场,一个小50亩的渔场,剩下的都是麦田。”
哈姆虽然极尽奉承,但本职工作干得居然不赖,回忆了两秒便流利地说出了教堂的情况。
走近了这教堂,发现此刻教堂外升起了一片层阶相连的棚子,棚子下则是来自附近两三个乡的农民,说是集市,但整个集市也才三四百人。
“去年西德乡税收几何?”
“主人,去年西德乡是三年内新设乡,所以税率是二十税一,共纳粮1750石,羊毛904石,木材215根,索里达56枚,粮价大约300斤到350斤每索里达,纳粮相当于600到700索里达。”
听到此话,冯森默默计算起来,按照每户65亩来计算,就算其中三分之二拿来种麦子,净亩产100斤,那就是3900斤粮。
刨去税收195斤粮,减去可能的贿赂和消耗,这个消耗只要是低于一成,冯森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是215斤粮左右。
剩下的粮食再减去口粮2190斤(以每户五人每天消耗六斤麦子),差不多还能存粮1495斤,假设全卖了,也就是每年4.6索里达的净收入,而口粮则占6.8索里达,恩格尔系数高达0.6,绝对的贫农。
这粮价好像不太对啊,冯森突然有了一种直觉。
他记得奉天的粮价是220斤每索里达,像奥达特托这样的少府小吏,每年税后收入12索里达,一家只有三口花费在口粮上是5索里达,恩格尔系数只有0.4。
冯森的到来很快便引起了轰动,百姓们一拥而上,一些摊主的摊位都不管了,通通像是动物园看猩猩一般探头探脑地去瞧冯森的脸。
而侍卫们则挥动大棒和小盾,将这些看热闹的人全部驱赶到一边,这才能让冯森看见集市的全貌。
这集市开在教堂的门口,是一个个木质的棚子,顶上盖着麻布或油布,甚至有些就是木板和茅草。
在这些简单的摊位下,既有教堂的佃户在替主家贩卖蜂蜜,也有药剂师帮忙治病,一些种了蔬菜和果树的农民则将绿油油卷心菜和黄彤彤的苹果放在一起,倒也别有生趣。
咩咩的羊叫,汪汪的狗叫,以及小贩们的叫卖声,这便是燕国境内最底层的集市生活,同样这也是冯森统治的基石。
“乌拉——”缓步前行中,冯森突然察觉一个人影在一旁跟随,他一转头,却见一人啪的一声很快嗷,便冲到了冯森的马前。
“什么人?”
“有刺客!”
“qin——”
无数声刀剑出鞘的声音将那人吓得跪倒在地,高举双手,用索布语大呼:“我不是刺客,我不是刺客。”
“这是什么人?”冯森微笑地朝哈姆问道。
哈姆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此人名叫沃尼耶夫,索布人,是附近的无赖,恐怕是来惹事的,真是不长眼,来人,把他拖走,打上十棍长长记性!”
“等等。”冯森朝一旁的索布语通译问道,“你问问他,为什么要拦我的马?”
两人叽里呱啦了一通,那通译才回来禀报:“这人说,他去年向少府卖麦子3600斤,理应获利12索里达或244德涅尔,然而到手却只有7索里达外加2德涅尔,少府压价收粮,300斤,350斤,现在更是压到了500斤每索里达,请求燕王殿下明察。”
“主人。”哈姆快步走到冯森的身边,“此人是附近无赖子,最喜欺诈他人,少府从来都是市场价收,未见有压价。”
“哦?”冯森走到那人身边,先将其扶起,拍了拍他们肩膀上的灰,“来,老乡请起。”
在沃尼耶夫期盼的眼神中,冯森清了清嗓子:“你的这个事儿,我们不是说不办,没有任何一种说法,说,一定怎么样,是吧?事在人为,我先得调查……这样吧,既然你说你亏了5索里达,那我便借你5索里达,若事情真如你所说,我还有谢礼……”
说着,冯森便从口袋里摸了5索里达递给了那沃尼耶夫:“如何?”
那沃尼耶夫见了索里达,两眼都放光,当然是千恩万谢,扎扎实实磕了两个响头,自是去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冯森的兴致,他依旧一边哼着怪腔怪调的小曲,一边溜溜达达向前。
可李悬璎却不这么想,他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悄咪咪溜到冯森的身边,李悬璎伏在冯森的耳边,暖息吹过冯森的耳朵,痒痒的:“那人感觉有问题。”
冯森不正面回答,只是低声说:“等见完当地教士,回去再说,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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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易北河南面的是西德乡,北面是东德乡,东德乡相对贫瘠一点。